“你想说的是什么?”
阿帕亚微微摇了摇头,俯下身子来浅吻着莱茵丝的唇,他的手摩挲着那张白皙的脸颊,像是在努力地释放着能够安抚莱茵丝的信息。
“莱茵,你不需要这么戒备我。”阿帕亚专注地看着莱茵丝的脸庞,“我只是想知道你现在难过,是不是因为你确实被伤害到了。”
莱茵丝有些困惑地看着他,她清楚阿帕亚说的是指心理上的伤害,可是2号死亡这件事本身从来就不可能严重到影响到她的内心。联想到阿帕亚前一个问句,她也只是能感觉到可笑。
罗索斯从来都不可能是她的家,那里阴冷,昏暗,到处都是冰冷的情感与惩罚,做得好不会有奖赏,做得差会有让人痛到灵魂都在扭曲的处置,这样一种地方——
这样的……一种地方……
“……我不知道……”
与阿帕亚有过太多次相似的争吵——这并不是指的他们争论的内容,而是关于在吵架过程中他们自己心底的一些想法究竟是真实还是嘴硬的问题,她已经嘴硬过太多次直到最后对方依旧揭露了她的伪装,这让她产生了不想再毫无意义地保持着不必要的面子的怠惰感。
对于在罗索斯的生活真的全部全部全部都只有恨意吗?如果要从她进入罗索斯算起,当然不是的。
在她还是一个弱小的婴幼儿的时候,她没有办法去杀人,而她如果在长大之后需要成为一个拥有杀人能力的人,就证明了她的小时候不能缺乏必要的营养。
尽管这期间的记忆早就应当消失殆尽,但是“神之恩赐”的融合反而刺激得她脑内深处的记忆再次回归,她还记得在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时候也曾经遇见过堪称是温柔并带有爱意的监护者。
那是一名拥有着温暖的笑容的女子,是的,尽管连面容都记不清了,但她可以记得对方的笑容,那名女子带着一位母亲应有的耐心与慈爱照顾着她,就像是普通家庭的生活一样。
但是那是不允许出现在罗索斯的,至少,是不被允许出现在那位教官面前的。
所以在某一次她像普通的同龄稚儿一般常见地摔倒,再被温言软语地扶起拍打身上的灰尘时,在灰尘离开身上的同一时间,血液远比灰尘更加大面积地溅到了她的身上。
那名女子临终前不再拥有那种温柔的笑容,那副景象对于那时的她来说已经是一副过于刺激的场面,因此这段记忆一直被封存着,直到另一个更大的刺激将它唤回。
在刚刚拿回这段记忆的时候,她曾经暗地里猜测过对方是否是她生理意义上的母亲,但也隐隐地期望着这个猜想是错误的——因为那将代表着她的母亲已经死亡。
但到后来,这些猜测都没有任何意义,那对于她在罗索斯生存下来没有任何的帮助。
在她被“恩赐”的融合实验过程中痛到几近昏厥时,有过好心的研究员偷偷地减轻了加诸在她身上的能量值,那是一位年轻的先生,似乎只是单纯地向往着研究而被罗索斯诓骗了进来,在进行过几次这种实验之后这位研究院先生就越来越沉默,终于有一天他所采取的对他们这些实验体的减轻痛苦的小手段被发现了,因此他也从罗索斯里永远地消失了。
因为这些人,她在罗索斯的生活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一直抱着微弱的希望,因此,她也就更加地痛恨将这一切抹杀的罗索斯。所以在她离开基地之前,将所有的人与那个基地一同作为了一个祭奠。
……她也曾经羡慕过那些冷冰冰的人可以温柔地对待2号,曾经认为自己也许实在是太过差劲以至于不能被温柔地相待,但到最后也才知晓,全部也都只是看中了2号那种不受约束能够将身边的人都拖下地狱的性格,而为了拉拢住2号所使用的手段而已。
“……”莱茵丝像是畏惧某种寒冷一般地缩进了阿帕亚的怀中,贪婪地感受着对方永远足够温暖的体温——工程师总是愿意为了她这种亲昵的行为而将自己的衣服减薄到轻易地可以感知温度,“也许我只是后怕,如果我像2号一样那么信任罗索斯,会不会比他死的还要惨烈。”
2号是个坏小子,这是不带任何亲昵的贬义形容。但是他的性格太直,太喜欢倾注全部的感情,所以他相信罗索斯的时候就将全部的信任投了进去,而产生动摇的时候,又会大量地撤了出来。这种剧烈的感情波动并不适合一个正在战斗的人,也同样不适合一个受到致命伤的人。
而他之前一直信任的人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他,这点几乎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他的承受能力。这些事情哪怕分开来一点一点地告诉他,他也不会像这样崩溃到最后选择了放弃活着。
“不会的。”
阿帕亚那有些过分坚定的语气让莱茵丝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该觉得吃惊,她的工程师总是在某些问题上会拥有出人意料的自信。
“假设你像2号一样地信任着罗索斯,哪怕到现在都还帮着罗索斯与我们为敌,哪怕你会不屑于我们的接近,但是如果陷入了这样的情况,我也一定会把你带出来。”
莱茵丝小小地叹了口气,阿帕亚在关于他们两个人的感情上总是会有着近似于盲目的信心,她也实在不清楚为什么作为一个理应在工程上才拥有如此自信的摩尔菲首席工程师会愚蠢地认为他在情感上也能够有所建树,想想看,之前他还是那个总是惹人生气还甚至不知道为什么的家伙。
但是也许是这样事情发生了太多次,以至于她都有些想要去相信阿帕亚的那种他们天生就会在一起的乱来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