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倩引着云舒进了揽月楼,刚一进门只听身后“咣当”一声,大门已是紧闭。整个空间立即陷入了一片漆黑,只觉一股劲风袭向顶门,云舒急忙缩头,掌风从鼻尖上直擦过去,微微停顿好像是什么人在故意跟她开玩笑,轻轻地拧了拧她的鼻子。还来不及惊讶紧接着听到身后“啪”的一声,好像是扇巴掌的声音,忽而眼前又是一闪,室内灯火通明一片大亮。云舒转头一看,果然见倩倩手捂着脸颊站在一旁,就连从未改变的笑容此刻也是当然无存,惊恐失措的样子看得云舒心里直念活该!
环顾而望,四下一片空旷,连个桌椅板凳都没有,更别说是多余的人。而之前那强劲的掌风真就好像是无脚的风,吹来吹去不留踪影。云舒心中直叹,往日觉得陆羽项寻的轻功已是登峰造极,今日才知什么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般悄无声息的袭击,一来一回自己竟都毫无知觉,心下骇然,果然有这等轻功的人乃揽云手无疑了。可当下立即害怕了起来,自己哥哥平时那德行她知道的比谁都清楚,吃吃喝喝看戏听曲遛鸟打诨倒是算有些名头,若真说他是揽云手,是登鸾老叟眼瞎还是自己从头到尾都是傻瓜?总之实在是太没有天理了。
正在她苦思冥想之时,只听有人喝道:“我们兄妹相见,你一个丫头还不避开,难不成还要再赏你一个耳光?”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不是那个挨千刀的云展还能是谁?云舒只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忙是四下望去,依旧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倩倩听到这一声训斥,连忙转身走向另一侧的厅门,不想云舒却晃身拦在门口,喝道:“这房间一眼望去都无旁人?留我一人?”倩倩重新恢复了往日那一成不变的笑颜,道:“留在这里让你看笑话吗?”二人面面相觑,云舒只得闪开了身为她让出了去路。
倩倩离开之后,偌大的空间再没有了多余的人,云舒大喊道:“哥?是你吗?”不得回应,便沉吟道:“应该不会真准备把我困在这里吧。”猜不透所想,忽听头上有声轻响,接着地上擦的一声。有这异声,像是有人蹑足而行,当下奔足爬上了楼梯。却不知同大厅空空如也不同,二楼更是另一种光景。铁板连着木板,木板贯穿在铁板中间,每一条路都不断有不同的穿插路口,俨然是个迷宫无疑了。
她东转西走,不多时已迷失了方向。这层楼虽只是一格空间,却构筑奇特,旁人一眼望去只觉乾坤倒置了一般,头晕目眩不得出路。这般构造确实和暮云庄云展的院子有同种意义上的奥妙,暮云庄里是反转了阴阳,揽月楼是倒转了乾坤,道理应该差不多,但她也深知,八卦之说可谓是差之毫厘便是失之千里,若是不得根源地乱走一通,就是一百年也找不到他。
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来这里不单单是为了叙旧和相逢,她有太多的疑问需要有人来告诉她答案,项寻他们还在民舍里等着她,她必须速战速决才是。当下便停下了脚步,大喊道:“云展!你要是不想见我就直说,搞这一套来做什么!反正我被困死在这里了,早死晚死都是死,既然这样,我现在就一头碰死在这里好了!”说罢她微一顿足,咬着牙心念道:“骨肉之情啊,你可千万别见死不救啊。”紧接着一个助跑便将头碰向了身旁的铁板。
忽然小腿肚子上被一块小泥巴打了一下,脚下不稳,还没碰到铁板,人就先一步歪倒在地。她大吃一惊,回头看时,却不见人影,耳边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向这边走。”云舒拍了拍膝盖缓缓起身,喊道:“你直接现身不就得了,为什么还要我去找!”依旧不得回应,正感彷徨时,那声音又飘了过来:“我已经指点为你引路了,你若还是找不到路,那就撞死算了!”
云舒当下噘着嘴,喊道:“我死了,你可就没有妹妹了!”
“给你引路了,你还走不出来,这么蠢的妹妹早晚也会蠢死,早没晚没都是没,不要了也罢。”好嘞,果然是云展的口气和作风,旁人学都学不来。
云舒只得无奈依着感觉向左走去,迈开步子怔了一怔,好像没被训斥也没被纠正,便就放心了。果然每到插口歧路,总有小粒泥块掷明方向,曲曲折折走了好一阵子,忽听得嗤的一声,一粒泥块远远飞去,撞在前方紧闭的铁门上。云舒心念一动,屏住呼吸轻轻推门,“吱啦”一声,紧随着铁门打开的声音,眼前一花,一个黑影从她身后先她一步一闪而入,再一定睛,黑影的眉目已是清晰异常的展现在她的眼前。
半年不见,从未想过那个应该早在落凰谷没了性命的云展竟然就在此时此刻,真的活生生出现在了自己眼前。白缎绣花蟒袍配貂裘绒带,神采飞扬,倜傥风流,双目斜飞,凌凌然逼人的英气,是如何都是旁人模仿不来的。
云展半弯着腰侧头打量着眼前云舒,见她只是瞪着眼珠子却早失了魂,忙是伸手在她眼前摇了一摇,笑道:“傻妹妹,你是高兴傻了,来不及和最亲爱的哥哥亲亲了吗?”说罢将脸往她面前凑了凑,继续道:“只准亲一下哦,多一下就犯规了!”云舒的手颤颤地伸到他的脸庞,上去一摸,热的,活的,动的,当即又惊又喜,却转而鼓了大气力,扬臂一甩,一个大耳朵瓜子眼瞅着就呼了下来,可这云展反应虽说一般,却轻功了得。脚下一转身子轻轻便往一旁闪开了两臂的距离,可云舒却没反应过来,甩臂的力道太猛,一掌下去落了空,险些将自己闪了个踉跄。
云展忙是贱兮兮地上前扶起她的腰肢,笑道:“好些日子不见,你就这么想我的?亏得我平日这般疼你!”云舒身子一震,但瞬即怒骂道:“你不是死了吗?你怎么现在又活过来了!你知道你害得我愧疚了多久吗?你骗我……你骗我……你就是这么疼我的吗?”一边说着还不住地向他胸膛捶打,先前两拳倒还算有些力道,后面的也就好似是揉捏,只是伴随着气息不停地打着节奏一般。
见他只是抿着嘴,淡笑着承受着自己的花拳绣腿,好像她所有的怨声都是无所谓的敲敲打打,云舒觉得心下更是委屈,哭喊道:“我杀了你……杀了你……你怎么不真的去……”突然一道风声眼前一闪穿光而来,打在她喉下锁骨左近的“哑穴”之上,云舒“去死”的“死”字还没出口,语声突然被哽在喉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云展打穴手法之狠、准、稳,即使对待最亲近的妹妹,力道上也没有丝毫留情。
他瞑目沉思了片刻,冷声道:“谁都可以要我去死,唯独你不能说出口!”这一声太过冰冷,好像是从地狱深处发出来的闷响,怎么都不可能是自己熟知了十几年的亲生哥哥会发出来的声音。云舒惊恐之下也停下了手中的捶打,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好像在看一个初次相见的生人。不想云展却在此时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瞧把你吓得,我是看你哭喊的声音委实太大,怕会累坏了你,就只好让你可怜的嗓子休息休息。你若生气只管捶打我好了,反正我皮厚,不怕!但是别这么撕心裂肺的哭喊,哑了嗓子就太吃亏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