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千行不由恼怒道:“你先行离开,酒菜钱我自然会跟你们掌柜结算清楚。况且我方才下楼点菜之时已经跟掌柜说好,走时一同结清,如今你却又跑来要这菜钱,不知为何意?”
那小二歪着头瞅了瞅身旁还在干饮的骆英,嘴角俏笑,复又抬头看着千行,笑意更深了些,道:“公子怕是听差了,您这饭菜钱怎么结账小的我不过问,只是这个酒钱您要额外结给我。“
“你不是这店中人?“
“公子您又错了,你我现在谁不是处在这店中?“
项寻于一侧只做旁观不做其他,骆英于一旁听得生厌,随手将桌上喝尽的酒杯往前一推,他本就心烦意乱,现下更觉得小二声音聒噪,冲着千行胡乱摆了摆手,嚷道:“烦死了,他要多少给他多少好了……”话音未落,他似有察觉,忙回首瞧了瞧床上的千乘,见床上之人依旧安然熟睡,并未被自己一时的吵嚷所打扰,不禁轻叹了一口气,生生压低了些许声音,回头接着说道:“速速打发他走,别吵到千乘。”
千行忙点头,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回目瞅着小二,见他还是一脸的不以为意,厉声道:“拿着银子速速离开,我们要吃饭了。”
不想那店小二依旧站在原地,只是轻瞥了眼桌上的银子,竟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千行怒目圆睁,冷声道:“还不够?”
“这次公子说对了,确实不够。”
“好,你要多少?”
店小二本是双手环抱着胸,听了这话才缓缓伸出手来,他歪着头像是思索了一阵,静止了半晌才生生地竖起一根手指。
千行已是被这小二耗尽了耐心,若是平日他兴许会心平气和多打赏个一二。可如今他们父子三人求医在外。这跋山涉水前来寻觅的所谓医仙又不知医术如何,或者是否真的存在。如若存在他们三人又是否能如愿得见。就算见到,可毕竟千乘已经卧床许久求医无数,这所谓仙人又是否真的能医好他。甚至还有这问诊费用,药材费用,他们三人带的银两又是否真的充足。这所有的所有,眼下都只是千行自己一人思来想去的烦恼,无人分担。更何况项寻处在一侧……可眼下又冒出来个不知所谓的店小二凭空勒索漫天要价,他哪里还管什么平日修养,不禁猛地起身,快步行至店小二身前。
千行本就身材高大,而这店小二的身材又比一般同年龄的少年都要娇小,如此一来,他将那小二整个人都笼罩在了身下。气息凝重气压沉厚,今日本就是又寒又冷,如今他周身的寒气像是能将这小二身旁的空气凝聚住一般。
可这小二却“噗”得笑了出来,他竟一丝不见害怕,而是轻轻地推了推千行,见并未推动便侧身闪到一边,舒了一口气,柔声道:“公子这就不对了,这酒都喝了,还想赖账不成?”
千行声色俱厉,呵斥道:“我给了你一锭银子,你说不够,单单伸出一根手指来,却不明说何意。我们虽说孤身在外,但也不得任由你们黑店欺负。我这便去问问你们老板,这是要如何?”
店小二笑着点点头,环抱着胸不多语,似乎就等着千行去告状。
千行看在眼中,也就不再多语,抬腿便走。
“一……二……”
这小二话音未落,千行还未走到门前,便突然觉得头晕目眩,他忙回身去看骆英。不想这骆英已经不知于何时起就趴在案桌上酣然大睡。而项寻,依旧手执铁扇瞧热闹一般,含笑看着他,他来不及回身,来不及出口呼救,只觉天旋地转,倾身倒地。
那店小二走至千行身侧,抬腿踢了踢他,见他已是昏迷不得动弹,先是一阵欣喜,顷刻后转而更多了些失望,江湖赫赫有名的江南骆家,身为当家的大公子,应该难以对付才是,却不成想如今才一杯“醉江山”下肚,就动也动不了了。这件事情他还没来得及做更多准备,竟然就如此匆匆结束了,只是似乎还有个意外。他抬头对上项寻,笑道:“白衣秀客,眼睁睁看着你的朋友落入圈套,却不出手相救?”
项寻起身走到店小二面前,笑道:“姑娘此言差矣,第一我并不是什么白衣秀客,只是个食客。第二就是躺着的这个男人也并不是我的朋友。”
“你看出我是个女子?”
“没有男子会生得你这般好看。”说罢项寻故意转身瞧向身后的床榻,继续道:“即使是品貌非凡的千乘兄弟,也远不及你。”
店小二闻罢,猛一恍惚,绕过项寻,轻步跑到千乘的床榻之侧。也不顾一侧的项寻,她歪着头打量着床上的少年,许久不见的他已经是面若冠玉,口似含丹。她倾身趴在了少年胸前,二人心口对着心口,少女口中轻呼一口气,双手于他双臂慢慢上移,触到他的面庞。
项寻心中暗笑,却也知处在这里不合时宜,转身走到窗旁,背对着床榻,幽幽道:“姑娘方才伸出一根手指,言下之意其实是要带走一个人吧。而这个人,如果在下没有猜错,就是骆千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