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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沉酣戏中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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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她也高声回。

这卧室虽比特等舱小了不少,大致摆设却一致,她找到谭庆项说得那个柜子,底层抽屉里有被白布包裹的手术刀,还有一个本子,她翻看着,都是医学相关的笔记。除了这些,没他所说的那个东西。

“真的在这里吗?谭先生?”

外头没回应。

“谭先生,要不然你自己进来找给我看吧?”沈奚将手术刀重新裹好。

哐当一声撞击,沉闷的,人身体坠地的声响。

沈奚来不及多想,夺门而出,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

傅侗文脸色苍白地背抵着墙壁,大口喘着气。谭医生和那个姓蔡的家伙身子以一种肉搏的姿态,摔在地上。沈奚的尖叫已经冲到了喉咙口,傅侗文一个箭步过来,右手盖上她下半张脸:“不要——喊人。”

他虚弱地伏在沈奚身上。

那家伙突然将谭医生掀翻在地,两指掐住谭庆项的喉骨。

傅侗文手肘撑在的墙壁上,脸色越来越差他的另一只手手,虚弱地摸到沈奚的脸,胡乱地,想要说话,可完全没力气。

电光火石之间,她醒了。

刀,手术刀。

她跌撞着跑进卧室,眼前因为太过紧张而又了一阵阵白色光圈,胡乱抓住包裹刀的布,又冲出去。谭医生用尽全力,一脚将那人推得撞到了桌子,在这一秒,她眼里的这个家伙就像是躺在解剖室的尸体。心脏在哪里,她一清二楚。

手术刀刺入,她还是手抖了。

那人被剧痛刺激地低吼一声,将沈奚撞出去。

沈奚重重撞到木质墙壁,谭医生扑身上去,将那把插入前胸的手术刀一推到底。

沈奚用手背堵住自己尖叫的意识,一口咬住自己,努力冷静。

去看着那个人挣扎着,倒地,这个位置,这个深度,没有回旋的余地。就算最好的心脏科医生在,也绝没有机会了。

谭医生手上也都是血,他喘了口气,慢慢地沉着桌子,缓和几秒后,镇定下来。

他去将靠在墙壁上的傅侗文扶起来,搀到桌旁坐下,又去找药。他用一件干净的衬衫将手擦干净,倒出药,给傅侗文塞进嘴里,又将水给他灌入口中。

沈奚看着他一个接一个的动作,仍是手脚发麻。

死人她不怕,不管在烟馆,还是在纽约,见过太多的尸体。

刀割开人肉身,她也不怕。

可这不同她是杀了人,亲自下得手。她是医生,不是刽子手

在刚刚的一念间,她有过犹豫,可她还是选择站在他这一边。

傅侗文手肘撑在桌面上,无血色的脸上,眼里,都在表达着担心。

刚刚谭庆项让沈奚进房,就是为了让她避开这个局面,可这个男人比他想象的要难缠,他的身子是累赘,谭庆项也不是练武的身架子

“侗文?”谭庆项想给他把脉。

傅侗文摇摇头,他的身体状态,他自己清楚。

漫长的二十分钟。

沈奚背靠着墙壁,眼前雾蒙蒙的,低着头。

谭庆项静默地观察沈奚,怕她昏过去,或是情绪崩溃,毕竟这是她的第一次。但沈奚比他想得更能承受打击。他在这一刻,是万分感谢这个女孩子的,她的专业知识帮了所有人。

傅侗文恢复了一点体力,沉默着将西服的纽扣解开,有些费力地脱下来,扔去桌上。他手撑着桌子站起身,走到了沈奚的面前。

他无声地对她伸出了双手。

这一个动作,像钟锤在漆黑的夜,猛地撞击上钟楼的巨钟,震碎了黑夜,也震碎了她的心中最后的一点坚强。沈奚无措地流着泪,扑到他身上。

手上的血,全都胡乱地蹭到衬衫的袖口、臂弯和后背。

“不要内疚,”傅侗文右手按在她脑后,让她能贴自己更近一些,“他并不无辜。”

他和谭庆项从不相信巧合。

这个家伙在京城见过他,却又能在纽约同时和他登船,在这世间不会有如此的缘分。所以以他和谭庆项的默契,完全不用交流。进了房间,把沈奚支开,谭庆项马上动手,试图将他制住。无辜的人第一反应该是大叫争辩,有备而来的人才会选择反抗。

他的搏杀,证实了他们的猜想。

只是什么都算好了,还是让她沾了手。

眼泪浸透了他的衣衫前襟。

傅侗文一直用右臂抱着她,偏过头去,轻声和谭庆项商议处理这具尸体。茫茫大海,想要让一具躯体彻底消失,十分容易。

谭庆项冷静地建议:“我可以将尸体进行处理——”

傅侗文摇头,让他不要再刺激沈奚。

谭庆项领会他的意图:“这里交给我。”

傅侗文将掌心压在沈奚的后背上,低头问:“我们回去?”

沈奚虽然心乱如麻,看都不敢去看那个人。多亏了过去的种种经历和职业,还能勉强让自己能比常人更容易恢复正常她低下头,点头。

傅侗文从谭庆项手中接过毛巾,包裹住沈奚的手指,替她擦干净血。

沈奚盯着他的袖口看了半晌,那里有血迹。她身上倒没有。

“穿上西装看不到。”傅侗文打消她的顾虑,他将毛巾放下,将西装外套穿上,衬衫的血迹全都被遮盖住。

他是冷静的,在给她拥抱之前,还记得要脱下外套。

两人回到特等舱,专属的管家很是关心地望着沈奚。

“我太太人不舒服,”傅侗文也是一脸忧心,用英语做着交待,“不要打扰我们。”

“好的,先生,”那个美国人微笑着,替他打开门,“我们随时听候您的吩咐。”

管家细心地为他们关上门。

沈奚坚持从一等舱走到这里已经是迹象,在门关上的一刻,她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膝盖触地前,傅侗文勾住她的身子,打横抱起她。这样的动作他很少做,尤其在心脏病发不久之后,但沈奚已经做到她的极限,他不能再强迫她自己爬到床上去。

窗帘厚重,又是夜晚,更不透光。

她被放到床上,傅侗文用棉被裹住她的身体。

“睡一觉,”他的声音在深夜中,在她耳边,像带了回声,“你没睡醒前,我都在。”

他的心脏不太好受,怕她察觉,于是将怀表摸出,放到桌上。

用秒针跳动的响声分散她的注意力。

沈奚将手从棉被里伸出,摸到他的手。傅侗文没有躲开,任由她握住他的手背。

“你杀过人吗?”

她在求助,心理上的求助。

傅侗文的手,将她脸上凌乱的发丝一根根捋到额头上,用手将她额头的汗和碎发都抹到高出去。许多的汗,还有头发,摩挲着、润湿了他的掌心。

“很多。”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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