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简。”

夜风清凉，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飘落在风声里。

少年脸上银白的面具很刺眼，可是白锦书看着她的眼眸更是伤人，“云简早就死了！陈、云、诺——”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陈家的人都死绝了，这是拜你那位好皇子所赐，陈云诺，为什么父亲阿娘都死了，你却还能活着？”

“为什么那么无辜的人都枉送了性命，你却能好好的活着？”

少年双眸血红，一步步将她逼退。

身后是水流潺潺，陈云诺站到了边缘，已然无路可退。

她忽然上前一步抱住了白锦书，“云简……”

哽咽着唤着他的名字，其他的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少年体温偏凉，跳动的心脏却比常人要快。

白锦书狠狠掰开她的手腕，她却用尽了全身的力道抱着他，滚烫的眼泪悄无声息的落在少年的衣襟上。

她一抬头，一双凤眸水波潋滟，脸颊上却没有泪痕。

“云简。”

她执着的唤他。

哪怕少年满身冰寒拒人千里，她也不肯放开丝毫。

“我真的……好想你。”

近在耳边的一声低喃。

白锦书将人一把推开，她一个踉跄倒退了几步才勉强站稳。

看着眼前的少年冷声问：“那么，在你想象里我应该是什么样的？”

她做过许许多多的梦。

一时愣住，便看见眼前的那人缓缓摘下了银白的面具，“有没有一张，像我这样触目惊心？”

幽幽月光下，少年的脸满目苍夷，那些年久的痕迹在他脸上比鬼面更加可怖。

这几日在平沙城所见所闻，那些人一提到白家的小将军五一不是退避三舍。

分明他那样努力的护着他们，却因为这样的一张脸被厌恶被疏离，无论做什么都改变不了。

陈云诺站在几步开外，身子都忍不住开始颤抖。

她的云简，生在黄金屋的阿弟。

“怎么样，够不够止小儿夜啼，所有人都退避三舍？”白锦书自嘲的笑，再次朝她走来，“我好容易忘记了你忘记了陈家那些事，陈云诺——为什么你又回来了？你……”

少年的声音忽然嘎然而止。

因为陈云诺的手轻轻抚上了他的面颊。

没有一丝恐惧和厌恶，那样视若珍宝般的目光。

“云简。”她温声轻唤，“阿姐会把你的东西全部都还给你，只要你喜欢……”

陈云诺凤眸幽暗，“至于那些配不上你的杂碎，阿姐会一并处理掉。”

“够了。”

少年火气蹭的一下冒了上来，“我的事，用不着顾夫人费心。”

“我……”

她还想再说什么，少年已经推开她，一头扎进了水流之中。

月下河溪，银光泛泛。

陈云诺刚想入水，一只白玉笛飞转拦住了她的动作。

“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将离施施然踏月而来，顺手拉了她一把，将人带离了水边。

她再看那波光潋滟的溪面，早已经没了白锦书的踪迹。

身上的力气好像一瞬间被抽空了，直接坐到地上，许久之后才开口问将离，“血容水……有什么办法解吗？”

将离笑了笑，“你自己研制的东西，问我？”

那时候年纪小总喜欢研究一下稀奇古怪的东西，正因为是自己弄出来的，才更加清楚。

没有解法。

陈云诺默了默，“如果把我的脸换给他呢？”

将离伸手抬起她的脸颊，“你对这个弟弟倒是掏心掏肺，可惜人家未必领情。”

同父同母的姐弟，生的五六分像。

她的眉眼偏艳丽些，云简则是当时永宁城公认的美少年。

权贵之家想订娃娃亲的不计其数。

她了无生趣的往后一趟，石子硌的浑身都痛，可她就是纹丝不动。

“弄成这样，不怕你家顾公子恼你？”

将离也是个极擅长，哪壶不开提哪壶的。

白玉笛轻轻敲在她的伤口上，两三下之后收回。

他在旁边选了块较为平躺的溪石坐下，身后一片水波盈盈。

陈云诺不以为意道：“都是些小擦伤。”

就是衣衫轻薄了些，颜色又浅，随便一划都是血色蔓延出来，看起来怪可怖的。

将离忽然朝她伸出了手，一股暗流将她从地上烘托悬空，那双美如玉脂的手翻飞，暖流在她体内流转，映出莹莹一片蓝紫色的幽光。

片刻之后暗流消失，她翩然落在了地上。

身上那些血痕已然消失不见。

陈云诺无力的看了一眼。

若是历任的长生谷主知道将离把“九重星火”拿来这么用，估计能气的从棺材板里蹦出来。

两厢奇迹般的，一时都没有开口说话。

她这样站着，刚好可以看见将离的丹凤眼微微上扬着，身后是夜空万里，一望无际。

少年坐在水波潋滟之旁，琉璃玉色都失了光芒。

将离手里的白玉笛抛至半空，落下来又接住，语调散漫的问：“对你来说，顾诀和陈云简哪个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