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叶,你这几天安静的有些吓人,为什么不去和那些无理取闹的人争辩?为什么不解释一下你内心的痛苦?你这个样子,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我本来就很安静,也没有什么好争辩和解释的。”
“你骗不了我,我很清楚无雪在你心里的位置,正是因为无雪的到来你才比以前开朗了许多,不再是那个一脸死寂的无叶了,这次无雪是第一个染病的,你也是第一个品尝痛苦的,我一直觉得你身上发生过不少的事情,所以我知道这次你是伤得最重的一个,可为什么现在的你比以前更加沉寂了?难道你心里已经宣判了无雪的死亡?难道你已经放弃了么?你不是答应过无雪要一直待在一起么,现在这样哪里还叫兑现诺言?”
奚薇的话确实让我有了少许撼动,也许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她真的成熟了许多,观察更敏锐了,谈吐也更犀利了,我不敢承认她所说的事实,一旦我张口认可了那些话,不仅会让奚薇对我失望,更会让我忘掉了现在至亲的人,不得不说,我十分感谢奚薇,至少我不会选择默不作声地为无雪送行了。
“你替我照顾一下无雪,我出去走走。”
我没有回应奚薇询问的目光,或者说我现在不想面对她,再或者可以说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我承认我是个懦夫,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总会下意识的逃避、放弃,小时候我曾信誓旦旦的告诉别人: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亦或未来,我都只迈一步。可结果,从过去到现在我走了很长时间,从现在到未来,我又迟迟不敢迈出脚步,自以为是一条直线的人生,早已在我的各种回避下变得曲折、不平,然后又让我自己失去了转过这个弯的勇气,只局限在那仅有的直路上,来回踱步,重复着与幻想天差地别的生活。
依旧是选择了小山包,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夜里来这个地方,和白天略有不同,夜晚在这里分辨不出外面飞叶的颜色,只能看到一个又一个黑色的残影,说起来也奇怪,今年的落叶比往年多了许多也早了许多,似乎是想极力掩盖掉里面的不寻常。
静静地躺在地上,无论如何想让自己专注于一圈圈的飞叶,都无法喜欢上那如河水般流淌的浓墨,甚至觉得金叶村其实是一个恐怖的地方,被圈起来的也不是什么祥和,而是一群被标记起来的淘汰品,逃离这里的冲动也随之膨胀起来。
说实话,我并没有想怎么治好无雪,没有想如何兑现自己的承诺,也没有必要去想,在我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一种是无雪好了起来,我不再让她受丁点儿委屈;另一种是无雪离开,我也随之离开。这个答案早在数天前便盘踞在我心头,而在得出这个答案的时候,我没有一点由于,不仅因为无雪对我而言是最为重要的存在,还因为我本身也厌倦了这个循环的故事,更何况我并不认为自己还有足够多的勇气和自信。
夜晚总是会让人轻易忘掉时间的流逝,当一阵风掠过,我才在漫长的思考中停下了脚步,再看向空中,那一霎那觉得自己还算是幸运的一个,至少不像那些叶子一样无法决定自己停驻的地方,只能任由风吹动着,知道枯萎、碎裂,化为一粒粒尘埃。
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脚,和来这之前我的想法并没有什么改变,唯一有变化的只是心态而已,从带着伤痛离开到不带回忆轻松的离开,虽然还是没办法很好地回答奚薇的问题,但至少我可以做到不那么死寂了,对于那些力不能及的事情,我想我现在的心态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正当我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道月光忽然照了下来,在金叶村里夜晚能看到星星和月亮十分难得,这也让我不由驻足望去。半空中,树叶依旧飞舞着,却很奇妙地避开了一小块地方,月光就是从那里照射下来的,低头看去,成圆形的光晕正好圈住一片淡蓝色的小草,无论我如何回忆,都记不起有见过这种植物,它们就像是被月光种在这里的。也不知从何处冒出的想法,我忽然就觉得这或许就是治疗无雪的药草,鬼使神差地拔起所有蓝色的小草,向夜雪小院跑去,虽然不清楚自己想的是否是真的,但总比无从下手要好了许多,说到底,我还是希望能看到活蹦乱跳的无雪,哪怕这个希望是建立在未知之上,也值得一试。
因为太过着急,推门进屋的时候声音有些大了,把已经半睡的奚薇吓得从床边掉了下来,丝毫没有在意她埋怨的目光,匆忙找出陶罐开始熬起药来。在奚薇眼里恐怕我就和疯了一样,尤其是在看到呈蓝色的汤药时,就连我也有些犹豫了,那颜色实在妖艳了些。
“无叶,你不是计划让无雪喝这个吧,你确定有用么?”
“不确定,但总比无能为力要好很多吧。”
“不行,我不同意,万一这个反而毒死了无雪怎么办?”
“她是我女儿,也是第一个得这病的人,如果无雪现在是醒着的,她一定不会反对这个选择,要说为什么,就是因为无雪她十分善良。”
没有再去理会奚薇的劝阻,秉着无论是生是死,我都会陪着的念头,强行用嘴将汤药渡到了无雪口中。大概真的是得到了上天的眷顾,无雪浑身裂开的屁股缓缓愈合了起来,恢复了以前的光滑、细嫩,脸色也渐渐红润了起来,看着这一幕,我也不知道是该惊讶还是该庆幸,不过有一点我能确定,无雪没事了。
“奚薇,快去告诉村长,让大伙把孩子们带过来,我去准备汤药。”
听到我的话,奚薇也才从惊叹中清醒过来,匆忙向屋外跑去,顺着她离开的方向,隐约还能看到那道把我从绝望中拖拽出来的渐渐消失的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