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昆一个踉跄, 怒吼道:“青雄——!”
青雄阴沉着脸,袁昆突然渐渐安静了下来,背后,玉藻云缓步走进,鲲神与鹏王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气氛陡然一撤,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王何时回来?”玉藻云直视青雄, 镇定说道。
“快了罢。”青雄冷淡地说。
玉藻云视线斜向袁昆, 悠闲道:“鲲神看来经历了一场恶战,和驱魔师杠上了?”
袁昆没有回答,转身离开大殿,玉藻云从他背后投以意味深长的一瞥。
青雄沉声道:“玉藻云,你究竟想说什么?”
“鬼王让我来问问你。”玉藻云柔声,扬眉道,“就这么把獬狱扔在地底,不必派人看着么?”
“不归你管, 狐狸。”
玉藻云端详青雄良久,而后又叹道:“好罢, 好歹兄妹一场, 我还寻思着死前是不是与他聊聊。”
“这要问驱魔师们。”青雄答道, 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又道:“你的兽族手下呢?”
“路上。”玉藻云淡淡道,“想必也快到了。”说毕正欲离开,青雄又道:“替我吩咐鬼王一声,这里的事, 不必他操心。”
玉藻云娇哼一声,似在嘲讽,又似带着嗔意,青雄起身道:“我一直记得,会替你求情的。”
玉藻云淡淡道:“谢了。”旋即也离开了大殿,唯余青雄在那空空荡荡的殿内坐着,仿佛许多年前,重明孤零零坐在曜金宫中央的身影。
鸿俊被关进了洛阳的牢房内,手上、脚上都被铐了手铐脚镣,这脚镣他认得,曾是曜金宫中专铐飞鸟的铁链,上头刻有奇异纹路,当他一运劲,镣铐便闪烁着光芒。
但这已无必要,鸿俊发现他稍一提气,全身便气息受阻,胸口气劲只堵着上不去。凤凰真火尽数凝聚在丹田中,无法散向四肢百骸。这是一种专治禽族的毒|药,令他头晕目眩,竟难以凝神思考,他尝试着掰开手铐,全身却使不上劲。
“能逃掉么?”一个声音在黑暗里说道。
鸿俊马上转头,窥见暗处一双闪烁的碧蓝色双目。
“玉藻云!”鸿俊忙爬向角落,两只狐狸从黑暗里出来,一只正是玉藻云,另一只白狐则避开了鸿俊的视线,“呦呦”地叫了几声,尝试着以爪子掰开他的手铐。
“它是我部下。”玉藻云说,“不打紧。”
鸿俊忙道:“你都知道?”
玉藻云抬头,望向鸿俊,再转头凑到那小白狐耳畔,低声吩咐了几声,小白狐便从牢里钻了出去。
“打不开。”鸿俊尝试了几乎所有的办法,都挣不脱那手铐,说,“我中毒了,青雄不知道在我身上下了什么毒。”
“巴蛇毒牙。”玉藻云低声答道,“你们离开后,我看见他在搜集毒液,蛇类的毒素对你们禽族有着强烈的抑制作用,当初重明就是被黑蛟咬中,才长期身带毒性……”
鸿俊:“青雄他究竟为什么……”
“嘘。”玉藻云转头,以毛茸茸的狐耳侧着倾听,似在判断动静,“我们长话短说,孔鸿俊,青雄与袁昆是一伙的,你知道罢?”
鸿俊当然知道,他将若尔盖圣山之事告诉了玉藻云,刚说到袁昆突然出现,玉藻云便打断了他的话,答道:“我明白了,实话告诉你,自打你们离来圣地后,我便时时注意着那俩家伙,早在将曜金宫搬过来时青雄那混账就感觉不对。你们一离开,青雄就让袁昆将你绑回来,不让你再与驱魔师们一伙了。”
“他没想着杀我。”鸿俊喃喃道。
“我想没有。”玉藻云低声说,“但这也够呛了,你是妖王,他们这是明目张胆地谋反!”
“我本来也不想当……”鸿俊说,“为什么要这样?”
玉藻云突然屏住呼吸,浑身毛发仿佛都竖立起来,鸿俊感觉到了,与玉藻云静静对视,玉藻云身上所散发出的狐威顿时充满了整个牢房。
“你再说一次?”玉藻云冷冷道。
鸿俊知道它发怒了,原因正是他说的那句话。
“对不起。”鸿俊说,“我收回我的话……只是……”
玉藻云威严渐收,盯着鸿俊双目,鸿俊沉默片刻,避开它的目光,却感觉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在它的笼罩之下。
“是青雄将我推上了这个位置。”鸿俊无奈道。
“是重明将妖王之位赋予你。”玉藻云的语气复又柔和下来,说,“这是你爹与你养父予你的期望。你以为妖王是他想当就当的?”
鸿俊转头,注视玉藻云双眼,玉藻云又说:“我们——我与战死尸鬼王认可你,但绝不认可金翅大鹏鸟。这点,今天必须朝你分说清楚。否则在圣地里,我们兽族不会朝你效忠。”
鸿俊心中登时五味杂陈,又说:“对不起。”
第一次的“对不起”是为他的失言而道歉,第二次,则是他真正明白到了玉藻云的期望。
“为什么?”鸿俊说。
“因为只有你有这个能力。”玉藻云低声说,“能让妖族更好地延续下去。”
说话时,那只小狐狸衔着一个木碗,行走颠簸,洒掉了大半碗水,只剩下个碗底,放在地上,以爪子从牢外轻轻地推进来。
鸿俊道:“说来惭愧,我从来没想过。”
“喝罢。”玉藻云说。
鸿俊捧起碗,仰头喝下小狐狸带来的水,那水带着一股咸涩味,却让他舒服了不少,这时玉藻云又说:“你愿意以一己之身,忍耐魔种的折磨,为天底下的人、妖受苦,不过你这性子实在是太软弱了。”
“我这是……没办法。”鸿俊抬手,擦了下嘴角,苦笑道,“魔种就在我身上,从前我注定必死,又能怎么办?话说……我怎么觉得在哪儿见过你?”
那小狐狸始终仰头看着鸿俊,明亮的双目倒影出鸿俊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