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人来人往,有男有女。矮小的人群只有千余人,从新建的天守阁看下去也颇有规模。收回俯视外面的目光,赵鸣人问旁边穿大宋军服的男子,“为何不建议我继续北上夺取整个四国。”
“你手里的兵力防御有余,进攻不足。若是让幕府有北方的落脚点,反倒容易知道他们会怎么做。若是夺取了德岛与香川等地,你就得抽调水上兵力在当地防御。等于削弱你手里最能干的机动军队,增加最消耗的防御部队。我大宋军队从来不会这么干。你也参加过许多战斗,大宋便是修建兵站,目的也不是防御,而是进攻。另外,三佛齐之战,就是明证。”
听万大宋派来的大校讲述军事安排,再回想自己参加的三佛齐之战,赵鸣人觉得这说法非常有道理。宋军虽然骁勇善战,但是在三佛齐当地,宋军不仅比三佛齐的人口少的多,宋军数量也不如三佛齐的军队总数。他们只能想办法调动三佛齐军队,然后逐一歼灭。
看到赵鸣人貌似已经听进去了,大宋的军人代表继续说道:“当下局面,你不可能反攻北条家,那就看上去被北条家压制好了。再过两年你整合了现在的地盘,手里有五万水陆军队,再夺取整个四国也不迟。”
“多谢指教。请阁下回去的时候禀报官家,我这边也是人手不足,暂时只能派这么多人前往大宋。”
“好。我会把消息带到。”
第二天,船队装满了人离开四国,乘着已经开启的秋风南下。这帮倭国劳工大多都是第一次离开倭国,看什么都新鲜。而且他们要前往的又是听过许多次,却从未真正见到过的大宋,他们就更加好奇起来。围着那些曾经为大宋效力的人们问东问西。
大宋这边并没有同样的好奇,从十番队开始,大宋就雇佣了不少倭国人。现在不过是运送他们前去江宁府参加河渠修建工作,比管理雇佣兵还简单了许多。
到了九月中旬,这帮人就被送到了目的地。他们到了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参加住处整备,按照大宋的计划,这些人的工期是一年,没有住处可不行。
倭国劳工的住处设在秦淮河边,这里已经是官地,私人地主也没有跑来官地上参观的兴趣。只有官府才运来了许多东西帮助这些人修建住处,并且帮着这些人检查身体,分发被褥,测量身高,准备给他们的工装。粮食局也调拨粮食过来,给这帮人每天的伙食做准备。
粮食局的干部段凤鸣把粮食运到营地管理这边,忍不住好奇的看着那些倭国人。他们身材矮小,不管男女都有着粗壮的小短腿,但是手臂却比较纤细,看上去并不够强壮。想问问倭国人有什么特点,管理员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这些人刚运来没多久,大家都不熟悉。
这边干完公务,正好能够早点回家。刚到家,就有段家的人前来邀请。段凤鸣心中无奈,却也只能出发。最近一个多月,段家的家族会议召开频率明显降低。所以段凤鸣觉得这次邀请肯定不是啥好事,有好事的时候从来就没见过族里的长老想起过他。
果然,段凤鸣刚坐下,长老立刻说道:“往年到了这时候,要佃土地的人就已经找上门来,今年来佃土地的人明显比往年少。凤鸣,难倒是官府又干了什么不成?”
段凤鸣答道:“官府也没有特别干什么,只是到官府佃地的百姓比往年多了一成。”
“为什么?”长老们很是惊讶。
“可能是因为官府只收取三成吧。”段凤鸣答道。为了能够吸引百姓前来租种官府的土地,官府这边只收取三成收成,私人地主这边是五成起。
“这三成的规矩已经说了好几年,以前也没这么多人去官府那边。定然有古怪。”段天德立刻表示不认同段凤鸣的回答。只是这世界上反对只需要说出一个不字,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光靠反对却没用。
既然都被否定了,段凤鸣选择一言不发。段家的长老们其实也不知道到底为何今年前来租地的人变少。之后说来说去,都是说的些基本的消息。然后有人说道:“今年我们村里那些当兵的家里和亲戚都不租我们的地了。以前那些家至少得租三四百亩地。”
这么一提醒,长老们纷纷想起自己家里那些土地上是不是有了相应的问题。这么一回忆,登时就想起果然有这么一回事。乡里那些军队出身的人都不再租地。光是这么一盘算,结果可不得了,已经有快两千亩地没人租种。
段凤鸣听了之后就想起了朝廷的政策,退役军人们只要自己不出事,就可以成为干部,或者在工厂和农场工作。他们的家族作为大宋体系的外围,同样可以得到许多机会。这次江宁府的大农场,就比较优先考虑这些人。现在已经鼓动这些人能够先加入工程队伍,投入挖掘河道的工程里面。
“要是只有这些人,那就随他们去。看看到明年会不会饿死这些贼配军!”觉得自己找到了理由,段天德恶狠狠的说道。
段凤鸣听了之后就是一阵不适,在大宋的官员干部里面,谁敢说句贼配军,最低就是记过处分。但是段凤鸣很快就清楚自己不是在官府,对于大宋军人的偏见依旧根深蒂固。特别是这种格外有恶意的场所。
“凤鸣,官府的这三成租就不能改么?”
“这是朝廷的规定。”
“我是说江宁官府自己就不能改动一下么?”
“朝廷有规定,抓到私自提高地租的,立刻剥夺官职永不录用。为了几亩地的收成,谁肯搭上自己的前程。更何况受到的税也不归官员所有,谁肯做着无用功。”段凤鸣做着解释。听了如此充满负面内容的解释,段家长老们一时也不知道该说啥。对于他们来讲,这个道理非常能理解,没有好处的事情,谁肯做无用功呢。
段凤鸣离开的时候会议还没有全部结束,虽然没有成为家族长老的打算,然而作为一个被长老们呼来唤去的人,段凤鸣心中的不满在慢慢积累。他现在希望以后族里长老们再也不会来找段凤鸣说事。
美好的愿望只持续了一个月,段凤鸣刚安生了一个月,就被长老再次叫去。这次询问的是不是佃户的事情,“凤鸣,最近粮价就不涨么?”
段凤鸣翻翻眼,也不知道该说啥。以前粮价贵是因为运费贵,存储贵,税收贵。江宁城里的人尽可能吃江宁当地的粮食。这几年蒸汽车船越来越多,一艘蒸汽车船能够几天里面从粮食产地将五千吨粮食运输到江宁城。结果是江宁城内吃的至少一半都不是本地粮。粮食没有销路,怎么可能涨价呢。
耐着性子,段凤鸣把这个局面向族里的长老们做了解释。长老听完了之后问道:“那粮价什么时候会涨上来?”
段凤鸣摇摇头,“现在各地都有安排调度,今年肯定是不会涨价。”
见段凤鸣态度坚定,段天德对长老们说道:“还没到青黄不接的时候,粮食就算是涨价也涨不了太多。既然凤鸣这么讲,咱们就先卖点粮食,把那些土地税交上。”
十月过去,很快就到了十一月。段凤鸣与一众农业局的人员打着红旗参加了修建秦淮河河道的工程。按照工程条例,每个劳力每天比较适合的工作量是10立方米土,包括文璋知府在内,四十五岁的官员干部都分配到了挖掘50立方土的工程,正好是一周的工作日时间。
看着招展的红旗,段凤鸣就回想起出发前江宁府学社会长的话,“这乃是朝廷的工程,乃是改变江宁府的工程。每一个官员干部,不管是男是女,统统都得参加。没有让任何人逃避的理由。我们学社成员更不能逃避。”
一面面红旗上写着各自单位的名字,段凤鸣就在插了‘江宁府农业局’红旗的地段上工作。附近有其他工程队,也有附近的百姓站在高处看着这帮人忙活。江宁府官员干部有几百号,他们的工作量在整个工程里面比例非常低。段凤鸣知道,让他们完成工作的原因只是要让江宁百姓知道官府到底是多么认真。这也是会长在出发前专门强调的内容。
“要是咱们不亲自去干,一定会让百姓觉得官府不上心。只有咱们亲自干,而且是苦干。百姓才知道咱们不是来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