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听摆脱了所有压力的陈太后说道:“你说的这些,三郎一定早就想到。他是我的儿子,我知道他一定有了应对之道。航海行会的那些人都是不知好歹的货色,他们觉得手里赚到几个钱,就忘记是谁让他们赚到的钱。这等数典忘祖之辈,必然死于此。”
听妻子发出这样恶毒的诅咒,赵知拙心里叹口气。临安总投降的时候,太皇太后谢道清貌似也是这么一个想法。
也许是母亲过于站在自己孩子的立场上,陈太后对于航海行会的‘背叛’想的有些过了。所谓的背叛也只是有一部分非常依赖丝绸周转的人对于赵嘉仁增产丝绸的行动比较讶异而已。
航海行会的泉州分会此时就在开一个例会。自从航海行会控制了南海航路,赵嘉仁又执掌了朝廷,航海行会就迅速从一个大型的集结性组织,变成了很多主要港口城市集团组成的联合组织。
在航海行会作为集结性组织的时候,各个城市的会员都要不辞劳苦的跑到福州或者泉州开会。一年最少一次,有时候甚至是一年两次三次。所以各家干脆在航海行会所在地派遣长期代表,方便随时开会。
随着更多城市的生产领域融入到航海行会体系,特别是出现了有线电报这个神器,航海行会就很少开全体大会。开次会就要在路上跑一个多月,大家都觉得时间成本太高。所以约定两年开一次全体会议,平时靠电报进行消息往来。
现在召开的会议是泉州本地分会会议,一众航海行会投资人主要议题乃是泉州发展的问题。分会会长神色凝重,他对众人说道:“我等都是跟着官家一起打拼才有今日。然而我等此时面对险恶局面从所未见。广南东路有佛山铁锅,有珠江两岸的丝绸。江南有丝绸,有棉布,徐州那边都能生产钢铁。我福建山多地少,本来百姓生活就困苦。此时大量福建百姓又迁移去了其他地方,这泉州竟然无以为继。所以我请诸位来,就是商议此事。”
真的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听了会长的发言,泉州航海行会的众人都一脸的无奈。曾经的泉州作为最主要的交易点,作为外国海商们聚集的地方,水手们精熟前往泉州的航路,都把船开到这里,所以日子过得很滋润。
赵嘉仁二十岁之前就开始建设沿海灯塔,开始提出并且晚上经纬度的概念。有了灯塔与六分仪之后,老水手们的经验固然重要,而年轻水手只要能够读懂灯塔手册,能够学会操纵六分仪,能够阅读航海日志以及每隔半年就更新一次的洋流与季风的说明,同样可以把船开的又快又好。甚至可以开的更快更远。
到了这种时候,没有本地特别物产的泉州就感到沉重的压力。论位置,泉州不如广州,不如交趾、占城、暹罗等地的港口靠南。论物产,泉州更是不如南边也不如北边。现在广州等地的分会,其实就是由那帮更敢闯的航海行会福建总会的人组成。这些人吸干了泉州母亲的**,转头就扑向别的怀抱。把干瘪的泉州留在身后不闻不问。
“我等到底该怎么做?”泉州分会的会长问道。
这个问题已经讨论过多次,但是大家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做。现在泉州只是一众船只经过的时候的中继港口之一,船只来了走,走了来,只是如此而已。
“现在泉州没有特别的物产。咱们的船每次南下,都要到广州那边先装几千斤的压舱铁锅。若是我们也能生产铁锅,那就根本不用这么麻烦,直接装上就走。根本不用去广州。”
“可这铁的事情,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靠想可没用。”
“粮食更不用想,我们的粮食还是从南边运来。”
“福州也很惨,以前还从松江府运来棉花,在福州制成棉布。现在松江府自己织布,福州也是什么都不剩。”
“嗯。福建路整个就是沿海有泉州和福州两座大城。周边又多是山,我们还能有什么物产!”
“我去年回了一趟老家。才知道许多事情。那些山村里的穷人没多少地,现在山外有了路子,穷人就走了。本以为少了一半的人,大家就能多出点地,日子自然过得更滋润。却没想到穷人地少,为了谋生就要靠打猎给自家寻些吃食。现在这人一少,又没了猎人,鸟兽胆子就大了,敢到田里肆虐。辛辛苦苦种了几个月的地,要天天驱鸟。等到庄稼快熟之前,野猪就到田里肆虐。肆虐一次,一年的收成就差不多毁了。上等户损失十分惨重,中等户的日子也不好过。我本以为是上等户能留下来,没想到中等户还都没走,上等户就跑了,山里的人更少。那些中等户支撑不住,最后竟然也都跑了。惨啊!”
这个话题立刻引发了众人的支持。有人连连点头,有人则是激动的跟着说道:“原本觉得穷人碍眼,现在才知道山里没了穷人,富人的日子竟然过不下去。以前我无论如何都不信会有这等事。”
“城里也是如此。等穷人走了,才知道他们以前帮闲的时候收的钱可真不多。”
“我觉得福建路如此局面,主要是没了人口。”
所谓真理越辩越明,航海行会的成员都是见多识广之辈,谈论之后也觉得能找到关键。但是找到关键和能解决问题之间相差太远。这些人实在是想不出该怎么才能扭转福建路的颓势。
“不如……我们进程去面见官家吧。航海行会是他一手所创,官家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这个提议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大概也只能这么最后一搏。有些觉得故土难离的成员对这么一次行动非常期待。觉得自己利益最大的人并没有对此抱以特别的期待。大不了就前往广州或者江南。树挪死,人挪活。只要天下清明,大家在哪里不都是好好的过日子。
于是航海行会的泉州代表串联了福州的代表,在四月乘风北上。到了温州,就有新式蒸汽车船航线。这些人在讶异中快速抵达了杭州,按照规矩给给大宋航海行会的总瓢把子赵嘉仁赵官家投了拜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