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裳尚书参加晨会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这次他没有什么要汇报的,与蒙古谈判的人员已经敲定,苏勇是正头,杜震是副头。两个年轻人得到了这份工作,都表示一定会干好。
让熊裳心不在焉的是宋公明的反应,前几天宋公明给了苏勇和杜震不少经验上的帮助,这让熊裳一度认为宋公明服软了。熊裳觉得宋公明既然肯认同他居于熊裳地位之下的事实,那就应该团结一下。便让宋公明把负责保持水土的宣传工作。熊裳觉得宋公明应该接受,没想到宋公明毫不迟疑的拒绝了熊裳的要求。
“……官家,却不知最近的水务改动是怎么回事。梅雨天一过,天气炎热,用水就越来越多。此事还请官家明示。”新任杭州知府赵由简是赵氏宗亲,加上这个话题比较敏感,熊裳终于把注意力放到晨会上。
赵嘉仁平淡的说道:“晨会是各部通报自己最新工作的地方,不是发言询问的地方。”
态度虽然平淡,然而言辞就未免显得太不讲情面。众人要么是忍住笑容,或者干脆别开脸。赵由简脸涨的通红,看着是完全下不来台。
在一阵尴尬的沉默后,赵嘉仁又开口了。“赵由简,你为何要脸红?”
“觉得自己方才做错了。”赵由简非常尴尬的答道。
“你方才没有坚持自己的做法,现在就已经做对了。自己做对了事情,为何还要这么尴尬?”赵嘉仁问道。
赵由简没想到赵嘉仁竟然这么不依不饶的样子,是个人都有脾气,赵由简不高兴的说道:“我只是因为方才的事情感到羞愧,现在我想起晨会章程里面讲过,不能针对非简述内容发问。”
“你觉得若是方才记得这个,那还会发问么?”赵嘉仁追问。
赵由简已经有些恼怒的看着赵嘉仁,悻悻的说道:“我觉得我不会。”
“我也觉得你不会。”赵嘉仁爽快的答道。
这话一出,赵由简呆住了。他本以为赵嘉仁不依不饶的说这么多,是要把赵由简批驳到底。没想到在这个关键问题上,赵嘉仁却站在了支持赵由简的立场上。如果肯定了赵由简的本心没问题,那就是说明赵由简不是坏人,没有必要一棍子打死。
“我觉得大部分人在能做出正确选择的时候,大部分都会做正确的选择。没有能做出选择,一般是自己没想起这样的规定,又或者是欲望太强烈,诱惑太强烈,觉得诱惑比规定重要。知人者智,知己者明。我们知人知己就是要学会分清这点。既然你只是忘记了规定,那就只是个小错。而且你后面没有继续不顾规定的追问,这件事就该结束了。何谓善待自己,善待别人。就是在这等非故意的事情上放过自己一马,放过别人一马。我之所以和你讲这些,不是我不想放过你,而是我希望你能够自己善待自己。”
群臣中大多数都听明白了赵嘉仁的意思,赵由简也听明白了。他垂下视线思忖片刻,然后抬起头,感激的说道:“多谢官家教诲。”
熊裳打量着赵由简的表情,果然见他此时神色间再没有羞愧或者难以释怀,整个人轻松活泼,看上去很健康。熊裳觉得若有所思,不仅是听明白了表面上的道理,以前许多旧事也有很强烈却说不清楚的感觉。
然而他的想法很快却落在了新事情上。熊裳不太理解宋公明这是想做什么。原本出使蒙古的差事已经没了,现在又不接受宣传的工作,便是熊裳不收拾宋公明,之后的吏部考评怎么通过呢?
既然要善待自己,善待别人。熊裳认为找不到任何替宋公明掩饰的理由。总不能把别人的工作成绩写成宋公明的功劳,那对别人不公平。宋公明应该是一个知道规定的人,他做出选择的时候不可能忘记,便是一时忘记了也不会永远忘记。之后的事情就让宋公明自己选择吧。
朝会结束之后,熊裳一身轻松的离开朝会。走在路上,就听见不太远的地方,有人讲道:“没想到官家对宗室这么好。”
“这又不是对宗室好。我觉得官家实在是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