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铜牛灯静静伫立在角落中,晕开一地明亮清浅的光影。
刘秀霍然起身,怒问道:“尚书令谢躬呢?他不曾约束于他的部下?”
来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头。
邓晨和邓禹对视一眼,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着刘秀冷声道:“走,去看看……”
说罢,他便撩了帷帐大步而去。
三人出帐骑了马往城东而去。
刚经了一场血战的邯郸城,弥漫着一股死一般的肃然。
街角处间或能看到一树繁花,在和煦的夜风中摇曳着。
只是,这个春天它注定要寂寞了。
邯郸城里有大半人家如今都在操持丧事,早在城破前半月皇帝就强制抓走了每家的男丁去守城。
如今,那皇帝逃了,这些人家的男丁却大多都惨死了城楼上。
有那侥幸活下来的,也逃不出来,都被俘虏了去。
但也总算有个指望不是?
而死了人的人家却是连哭都不敢痛痛快快地哭,生怕招了祸事上门。
入夜后,隐隐约约有谣言传来,说是那武信侯要屠城。
一时间人心惶惶,可又无计可施,只能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天亮。
忽听得门外有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心都被高高揪起。
于是立时披了外衣,蹑手蹑脚地跑到大门处开了点小缝偷偷往外瞄。
却见不过只是三五骑而已,便松了口气,重又回了榻上睡下。
刘秀一行刚到城东,便听得人声嘈杂,哭喊声不绝于耳。
文成易果真在烧杀劫掠!
他细长温柔的双眼迸射出无法遏制的怒火。
他握紧了缰绳,狠狠夹了一下马腹。
文成易本只是想捞点钱花花,毕竟他刚纳了三房如花似玉的美人。
那么一大家子,花销太重。
美人们个个又都是打着跟他吃香喝辣的念头才跟的他,吃用穿戴处处都要顶好的。
时日久了,自然捉襟见肘。
可他能说不行吗?
那以后他在家里还抬得起头来吗?
进城前,那武信侯有严令不许抢劫祸害平民。
他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想意思一下便作罢,但等他听说尚书令为了儿媳的病情跪求于武信侯跟前,仍叫那武信侯给拒了,他立时就改了主意。
这武信侯委实欺人太甚!
他要替尚书令出出这口恶气!
武信侯当初被王昌追杀的如个丧家之犬,如今倒还抖落起威风来了,也不看看他还有几天活头。
陛下遣尚书令来,真是为了助他镇抚河北的吗?
还不知道夹着尾巴做人,那刀都悬在他脖子上了都不自知。
入夜后,他领了帐下儿郎们来一家家地搜刮财物。
碰着那不肯配合的,便一刀砍了堆在院子里点一把火烧了。
如此几次后,再没有人敢逆着他的意思了。
动静闹得这般大,尚书令那边也始终没出来说话,显见是默认了他的行为。
文成易眯起眼睛来,眸中闪过一抹冷光。
他倒要看看那武信侯敢不敢露面。
若是不敢,那他从此后就失了威严。
若是敢,真好让他来教训教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