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从楼梯上滚下去,到得楼下只怕已经是血肉模糊了。
她疾步上前搀住了刘氏,刘氏刚想挣脱回头一看是她却老实了下来,只是嘴上还不饶人。
“怎么?怕我跌下去?我惯常这样,没一回跌了的。”
郭圣通有些气不过,“我看这回你的运气只怕用完了。”
刘氏哈哈笑起来,偏过头来在郭圣通脸上揪了一下:“你的心倒真好,想必从小家里就和乐。哪像我,不过是块——”
“夫人!”有个面容清秀的侍女急急地打断了她,白皙的脸皮涨得通红。
“怎么?我说不得话了?”
刘氏回过头去冷冷地瞥了那侍女一眼,侍女立时沉默下来。
郭圣通已经感觉到刘氏和贾复之间的夫妻关系必然不好,但没想到她和娘家的关系更不好。
而且听这话音,似乎还和她嫁给贾复有关。
郭圣通不想探听人家的这些伤心事,忙拽过刘氏:“不是要带我游园吗?怎么干站着不走?”
刘氏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刺了她一句:“怕听我的伤心事回头见面了尴尬?行,那我们下去吧。”
郭圣通被她气得够呛,丢开了她的手就走,却又被拉住,刘氏的声音软绵绵地传来,“我真醉了。”
等着两人磕磕绊绊下了高楼,午后的阳光肆无顾忌地照在她们脸上,刺得她们都微眯起眼来。
大概这宅院原来的主人喜爱桃李,沿途走来一树红花间着一树白花。
一阵风来,卷下漫天花瓣来,几如仙境。
郭圣通和刘氏沉浸在此情此景中,都没有开口说话。
行到沉寂凄清的荷塘前,刘氏忽然止住脚步,“我叫荷花。”
郭圣通楞了一下,待反应过来不知如何接话。
刘荷花?
这名字实在有些俗气,叫她昧着良心去夸刘氏又该刺她了。
春日的荷塘委实颓疲的可怕,一眼望去只能看到几根枯干了的荷叶呆立在水面上,半点生机也没有。
刘氏看了郭圣通一眼,语气平淡,“我是我阿母的头胎,她听了好些医者笃定说是男胎,为此骄纵的没边。
父亲也宠惯着她,只恨不得上天去摘星星给她。
可谁知道——”
她信手摘下一朵桃花簪在耳边,语气仍旧听不出喜怒。
“一朝分娩生下来的竟是个女孩子,我阿母还为此受了难产之苦,险些丢了性命以后都没法生育了,她从此就把我恨上了,时常哭着说我是她的孽债。
出了月子后,她一面哭着给我父亲一口气纳了四五房妾室,一面咬牙切齿地给我取了名字。
那时候是盛夏,荷花开的正好,她便给我随口取了荷花。
我父亲虽失望,但也还算疼我。
可等那些妾室的肚皮一个接一个地鼓起来,又一个接一个地生下儿子后,我父亲就顾不上我了,只嘱咐阿母好生看顾我。”
她说到这像是听着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乐得前仰后合起来,“看顾?
我父亲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阿母每每看着那些庶子,都气的心绞痛。
但面上却又得装贤惠,所以我便变成了阿母发泄情绪的唯一出路。
她在没人的时候掐我打我罚我跪,有时候实在闹得见不得人了便叫我装病。
只要一病,我便连饭都吃不上了。
她说的可冠冕堂皇了,小孩子家用不得药,饿一饿清清火就好了。
我父亲也从不问她,我怎么会一年中有大半年都在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