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峰哈哈笑道:“好,君子一言!”
竺道潜接过来道:“驷马难追!”
以他们这种身份地位,立下字据反而落入下乘,当众赌斗,说出来的话就是金口玉言,倒也不怕对方抵赖。
云峰示意小兰开始记录,又抬手道:“竺道人即坐于尊位。又为地主,请为主,本将为宾即可!”在当时,辩论流行设宾主、标宗旨、辩长短,采用一问一答的形式。一方提问,另一方回答。
竺道潜不敢轻视云峰。提问总是占了些便宜,于是毫不推辞,开口问道:“佛祖有云:有因必有果,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因果业报,转世轮回,可将军不礼神佛,不信因果,那么请问,世间如何得来富贵,又如何得来贫贱?请将军释疑。”
云峰微笑道:“人生譬如一树之花,同发一枝,俱开一蒂,随风而飘散,或有拂帘幌坠入茵席之上,或有越篱墙落于粪溷之侧。陛下、太子殿下、宗室诸王与士族公卿有如坠茵席者,而场外围观不得入内之平民百姓有如落粪溷者,贵贱虽殊途,因果却在何处?”
云峰这个论点众人虽是首次得闻,却比喻贴切,细细一想,也不是全无道理,不禁开始小声议论起来。司马绍则是一脸的不愉快,云峰在否定因果的同时,也否定了皇家高贵出身的必然性,可他又能如何?还是那句话,主弱被臣欺!
而竺道潜也迅速转动脑筋,试图寻出破绽,然而,一时却组织不出语言反击,佛门以因果业报为基础。因果业报的前提是神灵不灭,因此竺道潜决定从形神方面提问。
竺道潜继续问道:“形依托神存在,形不过是神之暂时居所。好比火之于烛,烛尽则火不居。因此,身劳而神散,气竭而命终,故神灵离身远去,而不是归于寂灭。将军以为然否?”
云峰暗自冷笑,这完全是偷换概念,当即摇头道:“道人此言本将不敢苟同,烛尽非是火不居,而是火灭,火以烛为基,无烛哪来火?纵使他处另燃火头,已与先前之火再无关联,且新火亦须以烛为基,烛尽依然火灭!正如形与神,形消则神灭。你、我二人,各有意识,有如两火,有朝一日肉身崩溃,神亦将归于寂灭,否则,神若不灭,岂不是道人可为本将,而本将亦可为道人?
神与形,有如刀锋与刀刃,刀锋不是刀刃,刀刃也不是刀锋,两者并不相同。然而,离开刀刃,刀锋以何为基?无有刀锋则刀刃亦失去意义。本将从未听说过刀刃不存而刀锋尤在,又岂能言形灭而神存?道人可明其义?”
竺道潜并没有立刻接口,片刻之后,才冷哼道:“刀刃与刀锋,或许如将军所言,可形与神,则不可相提并论。为何贫道有此一说?正如人与树木同为质体,然而,人有知觉,树木却没有!树木徒具其形,人却形神兼备,由树木可出,形与神不必共生于一体,因此,神可以离开形而**存在!”
云峰不屑道:“人之形岂能等同于树之形?假如人之身体结构有如树木,又有以相异于树木的知觉为神,或可有此一论。然而,人体本就存有知觉,而树木则相反,人体不能等同于树木,树木也不能等同于人体,二者本质不同,人如何能有如同树木之躯体而又存在不同于树木的知觉?”
竺道潜强言道:“人体之所以不同于树木,在于它有知觉。人体若是没有知觉,它和树木又有何区别?”
云峰以白痴般的眼神望了过去:“没有无知觉的人,恰如不存在有知觉的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