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七七五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齊雲山下。
人來人往、攜攜攘攘。但人聲不大,多數人也都相隔一段距離,各走各的,緩緩步上山道。
偶有三兩結隊之人,也有一兩群陣仗龐大夥同前來,但整體而言,氣氛仍然嚴肅安靜。
僅間有幾句低語傳出。
可見著了?
還未。
難道是不來了?
……不好說,明知會成了眾矢之的,還硬要來,那可犯蠢。但……
發話之人沈默半晌,看看山道,上山之人雖多,卻隱隱像是亂中有序,山道只有一條,上山之人走著走著,漸次分為三路,互不相擾,各自行進……
他不好停下腳步,後頭還有人在走,只得邊走邊想。想著想著,終於決定走到了中路。
問話之人見著,嗤聲一笑,道:宋兄挺有自信?說完,自顧地進到了右列的步隊中。
宋兄不答,矇頭向前走。
...
人人走到山腰歇腳處,都自然地停下腳步。
是歇息,也是觀望。
雲崖洞還未到,卻已不能再向前。
繼續上路的路,被擋住了。
被一群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乞丐擋住了。
這群乞兒約有上百人,牢牢實實地堵滿了繼續往前的山道。歇腳平台上也停了有三四百人之譜,卻無人敢上前驅趕他們。
一名中年乞丐盤腿坐在道中,坐在眾乞兒前,身前橫一碧綠竹棒。
光他這麼一坐,便唬住了所有想先行趕到雲崖洞內以逸待勞之人。
山腰間人愈聚愈多,眾人進退不得,自然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自然地得出一個結論:他這是護短來了?
但終是無人敢上前問一個公道。
可彼此交換訊息的結果,還是得出了一條情報。
早有人想趕先摸到齊雲洞內等候,特地早了十日便已前來,但,當時作頭的乞丐就已經在。該人無奈,只得回頭下山。
幸好齊雲山並非什麼高山峻嶺,登上容易,該人數日來接連來望,都見那乞丐絲紋不動地坐在那兒。日子愈過,先行到來之人漸漸增加,可同樣的,乞兒也愈聚愈多,終於到了難以強行突破的人數。他們也只得乖乖地待到準日。
換言之,那乞丐已在此處坐了至少十日。
過不多時,一大群人來到山腰,眾人一見那群人的領頭,紛紛圍了上去。
賀滿歸大當家賀金來,領著一家子保鑣夥計,全來到了。
不唯是賀金來,洛陽押大賠大的吳大、吳小兄弟,以及川中金寶山家主金元寶,也都各自領人到來。四位頭領見此情勢,聽聞各武林江湖同道講敘事畢,聚頭商量了一陣,便由賀金來作主,上前交涉。
賀金來行至乞丐身前,拱手作了一禮,道:徐幫主,今日山上齊雲洞有事,想來徐幫主亦必耳聞。主會者既公開放出消息,便代表這是一場公平競爭,徐幫主何故聚眾攔路?
徐乞睜眼。
賀金來不驚不懼,也正視徐乞。
徐乞站起身,拍了拍褲腿,道:賀大當家不必多慮,乞兒今日來此,亦是受人所託,為了此會能夠公平進行而來。
受人所託?賀金來回頭望向吳家兄弟與金元寶,三人俱皆搖頭。
賀金來不解了~對此會最熱衷之人,恐怕就只會是咱天下三坊,既然不是我們,是誰託了徐乞來此?
賀金來還未發問,徐乞已揚首以下巴指向來路,道:諾,他來了。
眾人聞言,紛紛回頭。
又過半晌,才漸聽到一聲聲極有規律的聲響。
咚、咚、咚。
是以金屬撞擊石階的聲音。
很沈。
很穩。
咚、咚、咚。
人影隨聲而現。
那是一位臉面既黑又紅,鬚髮全無、額上有著一塊鮮紅的瘡疤,山風吹動他的褲腳,可以看出其雙腿瘦弱,但又持著一柄大鐵槌作杖,持著鐵槌的右臂,恐怕與多數人的頭圍一樣粗……
一名形跡極其醜怪之人。
一名見了之後,沒有人會懷疑,他就是放出亮劍消息之人。
人群紛紛退避,讓出了路。
雖然也有人見鑄劍人五體不良,思索著先發制人,卻也知道一旦得手,必定招致圍攻,恐怕只會成為第一個犧牲者,也只得按捺不動。
鑄劍人目不邪視,心無旁騖一路向前,見著賀金來,也毫無迴避的打算,只是手上的鐵槌撞地聲愈發響亮。賀金來雖自恃身份,卻也不好攔了起事者的道,鑄劍人走到身前時,自然退開了。
他原還想趁擦身而過時與鑄劍人搭個話,卻見鑄劍人毫不掛意的逕自向前,並無絲毫搭理的打算,話到口邊,又縮了回去。
鑄劍人的確……壓根兒,就不認識賀金來。
管你是啥天下三坊還是五坊九坊,他不認識。
他一踱一踱地走到徐乞身前才停下腳步,啞著聲道:沒想到,是你來。
嗯……徐乞應了聲,道:你的信原本是發給無憂的,但近半年來無憂行跡不明,幫眾便將信轉交給我。正好,我也有點事……需要處理,便來了這一趟。
鑄劍人點了點頭,繞過徐乞,又要繼續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