颢天宫弟子忙将地上的断剑与受伤的侯阳冰给捡起来,急匆匆地带走了。周围受伤的人捂着自己的伤口,不知为何各自茫然与羞愧起来,也都一声不响地走了,看客们见戏散了,便赶紧去围观其他的比试。不过片刻之间,擂台附近便换了另一批人热闹,另一批人围观喝彩。
远处白云缭绕的山峰上,鹤静真人将水镜收了起来,转头问道:“拙儿,你选了个好帮手啊。”
朗拙恭敬地立在身后,露出担忧的神色:“师父,幽明派是否太过急切了?如此鹤立鸡群、急于立威,恐怕会成为众矢之的,后边……”
“倘若他们连这点都撑不过,怎么可能助我们成事?”鹤静摆手道,“何况,现在不只是幽明派一方察觉有异,蓬莱派、颢天宫都要趁机浑水摸鱼了,蓬莱派想来自诩修仙鼻祖,颢天宫这三百年来靠炼器赚足了油水,如今就看到底是这三方中的哪一方能赢了。”
“师父,您的意思是……”朗拙轻声问道,“幽明派不能赢么?”
鹤静真人看了远处一眼,叹息道:“幽明派毕竟势单力薄,能走到什么程度,为师也不知。”
而在星曜峰的客院里,师兄妹四人在大堂坐下,颜如婳将茶端上,也说了这么一句话:“我们到底还是势单力薄了些。”
假如她和云子意的战斗力再强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只能靠走运晋级,另一个只能给人治病,而是像叶秋白一样是个剑修,或许今天那些受伤的人便会站出来,而不是选择忍气吞声了。
“你们以为是你们不够强他们才不愿出声的?”萧衍之好笑,“你们呐,还有的来学。”
叶秋白等三人不解,萧衍之便将茶放下道:“他们心中并非没有委屈,只是咱们能为他们出头一时,能为他们出头一世么?”
“为何不能?”云子意道,“在我有生之年,必定要遵从幽明派宗旨,为三界主持善恶公道的!”
“好,我信你。”萧衍之点头,“但即便是你们三人都出动了,也只能管三家对不对?受伤的有多少人?分成多少门派?倘若华景谷同时找别人的麻烦,不说多,同时围攻五个小门派,你们要怎么办?”
叶秋白忍不住道:“难道因为管不过来,便不管了么?”
“谁说不管了?难道今日咱们没管么?”萧衍之道,“管是一定要管的,而且要管得理直气壮,叫别人找不出话来骂你,但怎么管,是有技巧的。有些人天生胆小怕事,有些人慢慢被环境磨得逆来顺受,这些人除非有切身之痛,否则是不会出声的,他们会秉持息事宁人的态度,继续逆来顺受。”
“那对这些人要怎么办?”云子意摊手,“难道咱们见了不平事也不管么?”
“世道不平需人扶,但你们要记住,世上还有句话,人需自救而他人救之。一个人自己不想为自己争取公平,其他人怎么想帮都是没用的,你伸出援手救了他一时,他一旦后悔,便会觉得你害了他一世。对于这种人,一切不过是自作自受,你帮了他,便会使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失去被救助的机会。”萧衍之放下茶杯道,“这话虽则无情,然而大道本无情,幽明派的人,不需要多情。”
大道无情……三个小的细细咀嚼着这句话,同时想到了从前他教念的道经。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话起初听来多么悲愤,然而细细想来,不过是未曾跳出五行外,被当做刍狗所以觉得悲愤。若是站在天地的角度,世上万物万灵,若是此处留情,岂不是对彼处无情?譬如人人都不喜长辈偏心,指引被偏心的那个不是自己,而若是被长辈喜爱的那个,便不会抱怨长辈偏心。如此想来,岂不是唯有对所有都无情,才是最仁慈么?
三人一时思绪万千。
“还有,你们心中记得咱们幽明派的公平之道、惩恶扬善,这很好,我非常欣慰,但你们也要清楚,凡事不能好高骛远。”萧衍之问道,“拿今天的情形来说,倘若我不在,你们要怎么办?”
呃……三人都低头下来,倘若萧衍之不在,他们也不过就是与人打一架,如同在子午镇上的“见义勇为”一般。打得过自然是好的,打不过……打不过自然就鼻青脸肿回家等着罚跪。
不……三人心中都是一震,现在他们所在的不是子午镇那个民风淳朴的小镇,而是修仙界。一个小小的侯阳冰便能随意伤人,若是今天萧衍之不出手,当场不知要死多少个人,而他们……恐怕也已经成了新鲜的尸体,哪里还能找大师兄哭?
“所以啊……”萧衍之拎着折扇在他们头上一一敲了一下,“练好你们的本事吧,你们的修仙之路才刚开始,往后还有百岁千岁,长着呢。修炼之事要不急不躁,但也决不能懈怠。”
他还有句话没说出去,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就是……这幽明派,早晚要交到你们手里的,这个弱鸡样子可不行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