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来越阴沉,木容上课上到一半,雨就一点一点的落下来了,她皱了皱眉,兰草花还在窗台上,不知道会被雨打成什么样子,那还是从海城花了重金带回来的呢!
当然,这也是她与安若文分享的第一盆花草,她最爱的花草。
下了课,雨更大了,水汽迷蒙了前方的路,不知道该怎么回办公室。转到楼梯口,突然眼中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是安若文,真的是安若文!
手足无措的木容看见他什么也顾不得了,快步走到他面前:“安老师,你怎么来了?”
安若文也在寻找着她,因为看不见,所以面上看着平和,其实内心已经很紧张她了,生怕一个不小心,两个人就错过去了。听到她的声音,顿时心安了,扬了扬手里的伞,嘴角掩盖不住的笑意,明媚至极:“下雨了,来给你送伞。”
木容看见他时就看到了他手上的伞,但她的关注点不在于此。
她的却眼睛盯在他的衣服上,再也拿不开。
他的衣服上全是泥点,从教室到办公室虽然只隔一个操场,但那是土路,雨一打,根本不能走人,更何况他一个什么什么也看不见的人。再看看他的鞋,全是泥泞,手上也有,身上还有一大片污渍,木容的心抽了一下,他一定是摔跤了,她的心中一阵酸涩,眼中开始有雾气,安若文只是为了给她送伞,竟然将自己弄的如此狼狈!
这是怎样一个男人,他存心对你好,会用他的温暖将你的一切融化。
安若文啊安若文,我不求你给我多么奢华富贵的生活,只要你愿意陪在我的身边,愿意和我一起走过余生的路,我们就像现在这样,彼此相亲相爱,平安喜乐的度过今生!
她的泪还是流下来了,只是他看不到,她也不想让他知道,以免给他造成困扰,努力克制着,嗓子还是有些哑:“安老师,路不远,我可以跑回去的。”
他的嘴角依旧挂着笑意,平静的开口:“天还凉,会感冒的。”
她感动地心里直冒泡泡,偎在他身边像个幸福的小女人那样,红着脸,低着头,搀着他,一同走进雨中,共同走过这片泥泞,这段烟雨蒙蒙。
回到办公室,窗户紧闭,兰草花已经被安若文移到屋内,淡淡的幽香弥漫着整间办公室,泪,再一次落下!
他并没有忘记,用尽他所能的默默地在关心着她,照顾着她。
安若文,你如果没有这么美好该多好,也许我会放弃你,也许我只会无欲无求地陪在你身边。但是怎么办,我爱你越来越深,我想要靠近你,想要你的生命从此与我相关。
“姐,”周末前的下午,木容又在办公室勾勾画画,木阳没敲门,就直接跑进木容的办公室叫道。
木阳是和木容同父同母的弟弟,也是木子继母的儿子,现在正好在木容的班上,他因为实在觉得家里的气氛压抑,宁愿选择不在海城上学,一定要跟着姐姐,
从小就是家里的小祖宗,家里人自然是拗不过他,木容也无奈,只好带在身边。
木容看了看对面的安若文,对木阳皱了皱眉:“怎么这么这么没礼貌?”
木阳不知道安老师也在,不好意思的说了声:“对不起,安老师。”
安若文淡淡的说了声:“没事!”
“木阳,你怎么还不回家?再不走赶不上最后一班车了。”木容开口,现在的她俨然担任起了家里长女的角色,弟弟的事情,少不得她跟着操心。
“姐”木阳看了看木容,又看了看安若文,怯怯的开口:“你已经两个星期没回家了,妈让你回家。”
木容心里不悦,眉头皱的更深,清了清嗓子:“他们别乱安排,我自然就会去了。”
木阳有点不开心:“那我也不回去了,我留下来陪你。”
“别胡闹,”木容正色道,“爸妈年纪渐渐大了,你陪他们多说说话,他们才不会寂寞,要不然整日为了你牵肠挂肚,吃不好也睡不好!”
木容说得有点严重,像小时候大人们对孩子说狼来了的故事那样。
安若文在心里发笑,这个可爱的小丫头!
“可是,除了周末,你都没时间陪我了。”木阳被唬住了,越说越小声。
木容的心忽地就软了,柔声说道:“木阳,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以后的路都要自己去走。”她顿了一下,又继续:“从下个星期开始,你每天晚上来我这吃饭,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木阳黑漆漆的眼睛亮的像两颗星星,眨呀眨,笑容渐渐扩大:“真的?”
木容看着木阳那明亮的大眼睛,那样清纯,那样无暇,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被碰触了,她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我先回去了,你一个人小心点。”说完跳着跑开了。
“别忘了带咸菜给我。”木容冲着他的背影吼道。
“木阳每天都吃食堂?”安若文突然开口。
“啊?”木容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说:“嗯,是的。”
“你对他要求太严了。”
“我不希望他有任何优越感,更不希望他搞特殊,我是他的姐姐,我会时刻关注着他,但不会让他养成恃宠而骄的性格。”木容说的有点严肃,语气里是不容抗拒的坚定。
“他毕竟还小,不要那么苛刻。”
“不小了,再过两年就要脱离未成年人保护法了。”
说完两人都笑了。
安若文想,这丫头,若是有一天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定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慈母。可惜啊,安若文,你不能给她一个家!
安若文拿起桌上的茶杯,放在嘴边轻抿了一口,继续开口:“你们关系貌似很好?”
说完放下茶杯,茶杯碰到桌面,发出一声轻响。
她正在备课本上写着什么,听到这话,努努嘴吧,特无奈的说了句:“是啊,他挺依赖我的,也挺依赖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说到木子的时候,木容还是神伤了一下,手指轻轻颤动了一下,易冬辰也不和她联系,也不知道姐姐现在到底在不在海城。
“该长大的时候自然就长大了,况且他的心智还是很成熟的,他的作文我有印象。”安若文倒是没有特别的反应,一派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相。
就是他这举手投足的气质,让木容倍觉安心。
“是吗?”木容应着,手上仍在写着什么,觉得今天的安若文有点奇怪,小脑袋里思索一下,他似乎从没跟自己主动说过这么多话。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男人,此时像个邻家哥哥一样,令人想亲近。
安若文向后靠去,将身体的重量整个的交给木椅靠背,双手环胸,“看”着木容:“你为什么不回家?”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她。他似乎不知道,也似乎早已知道,这句问话像是为了印证自己内心的答案。
木容手中的笔“啪”的一下放到桌上,面色深沉,似有不快,片刻才答道:“因为,我妈总是给我安排无休止的相亲。”
安若文愣了愣:“相亲?你多大了?”
“25了”木容轻哼一声:“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吧?”
时间过得真快啊,木容在轻叹,她怎么也不想就此老去啊,她希望让时光凝结在她最美的样子上,让她能够一直陪伴在爱得人身边。
“多美好的年华”他轻轻的感慨,像是在追忆,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浅笑。浅笑过后,脸上闪过一丝不明的情愫,他稍稍坐直身体,双手不经意地揉皱衣服的边角,他问:“你为什么如此抵触?”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轻轻地摇了摇头,合上备课本,闭上眼睛:“我以为你能明白这样的感受。在我看来,感情同朋友一样,宁缺毋滥,不是一顿饭,一次见面就能确定关系的,那样的结局往往会伤人,而我,玩不起,也不想玩。”
一席话将两个人都带入了沉思之中。
良久,他的声音再次飘起,像是带着某种回忆:“是啊,宁缺毋滥,玩不起!捷克作家米兰曾在他的小说《玩笑》中说:“受到乌托邦声音的诱惑,人们拼命挤进生活的大门,但当大门在身后怦然关上时,他们发现自己是在地狱里。生活有时就是这样黑色幽默,让渺小的人们难堪无助。”
一语道破了某种心境,两颗心达到共鸣。
可木容还是有点不可思议,这话不应该是安若文说的,毕竟他以前喜欢的是姐姐,姐姐是个优秀的女人,所以她问他:“所以你一旦认为是优秀的,就会咬定青山不放松,一辈子不会更改,对吗?”
安若文听了这话,脸色不好,他咬着嘴唇,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我!不!知!道!”
木容看着他的样子,自己也吓了一跳。他平时清冷了些,可从来没有对自己用过这样生冷的语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话蛰了他的敏感神经,她有些忧心:“安老师,你没事吧?”
安若文不语。
“安老师,对不起!”木容的声音低了下去。
不应该在他面前提起姐姐的,毕竟姐姐现在还没有找到,他曾爱姐姐爱得那样深,收在心底又化成何种痛,自己三番两次的提起,不是在触及他的伤心事吗?
木容深深地自责。
安若文感受到了这个小女人的沉默,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自己刚才的样子确实有些反应过度了,于是他立即恢复常态,淡淡的说道:“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傻丫头,对木子只是故人的牵挂,是朋友的惦念,对你才真正是割舍不下。
“是的,感情本身没有错,管它是缘还是劫。”木容附和着,说得有些感慨。
她始终是木子、易冬辰、安若文三个人感情的旁观者,曾经也为他们的喜悲而喜悲。但时过境迁,再回头看时,一切似乎都在冥冥之中安排下了定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难要去经历,她木容不是也逃不过感情这一关吗?
这就是人生。
智者说:“一花一世界”佛家说:“一叶一菩提”。
人间是一块乐土,它当中生长的菩提,招摇的叶子将是我们的希望,只有找到象征自己叶子的人,才会拥有幸福!
木容不经意又看见窗台上那一盆兰花,思绪飘得很远,安若文,我想成为你的肋骨,而你会是我那片叶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