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余悠然沿着花海缓步走出百丈,来到案台前,然后静静坐下。
炎热去尽,霎时冰凉。歇过片刻后,余悠然将头戴的斗笠解落,放置在侧旁。
夏寻清淡谈吐,同时从案台下取出个木盒子打开,再漫不经心地将里头的糕点摆放在案台上。
“凉拌青瓜配牛肉,盐水菜心,蜜糖桃酥,双皮奶。四道小食总有你喜欢的,即便不喜欢也随意吃点吧,我可没别的东西招待你。”夏寻的话说得不咸不淡,但不难听出他心中的不悦。
余悠然没有接话,惨白的眼眸子,如猝死已久的尸首,净冷冰冰地看着远处的花海。那里的花海温度如常,有蝴蝶翩翩起舞,有黄花碎瓣随风起伏,阳光温暖呵护着每一缕清新的空气,自然得来美不可言,妙不可言。
“你在看什么?”
“看花。”
“花很美对吧?”
“……”
余悠然沉默不答,像想承认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夏寻顺着余悠然的目光看向远处…
等待片刻,见余悠然依旧闭口如瓶,便意味深远缓说道:“美,肯定是美的。但美的不是花,而且是这片花海的氛围。它们由我手里播种落地,生根发芽,向阳而长,无忧无虑,不争不躁,仅为舒展枝叶而扎根大地,纯洁得一尘不染。相比之下,世间生灵受六欲所困,凡事烦心,日日被忧虑仇苦恨怨离失所环绕。而此地宛如世外,自然就美不胜收了。”
惨白的瞳孔泛起一缕微微柔光。
余悠然思考片刻,反而问道:“据说这片花海是你为芍药而种?”
“是的。”夏寻道。
“有何说法?”
“法由心生,怎说都行。”
“你想怎么说?”余悠然别有所指地问道。
夏寻淡淡笑起,双手轻轻放在膝前,絮道:“随意使然,心安理得。”
“前些天,我的未婚妻来信说,问天山开花了。红的玫瑰,黄的野菊,白的百合,茉莉、蔷薇、蝴蝶兰、郁金香,开遍整座问天山野,美不胜收。每日前去观赏者,多不胜数。我不在岳阳,见不着那壮观景象,实在好生遗憾。无可奈何下,便只好自己动手,让人从安塔找来些容易生长的菜花种子,然后就瞎鼓弄出这么片花海来。你肯定会觉得这事情很无聊,对吧?”
“……”
煞白的眼眸,生硬地眨下眼皮。
凉风吹呼,苍苍白丝拂过白袍,分不清那是发丝还是绒毛。
黄花飘零,花瓣细碎,散入在风里,飘在地里。
“种得再好看,她也看不到,又有何意义?”
“她能看到。”
“怎看?”
夏寻提起手,拿过两木碗,然后掀开覆裹木碗的纸片:“我画功一般,但自小练起也算有些功底。自瞿陇播种的那天起,我便每天画一幅白描南寄。或风景、或草苗、或人与事,风雨无阻,日日如是。如此一来,她就能通过我的画作,看得这里的事情。无论事情变得多么恶劣,也总能弥补我不在岳阳,她不在方寸的遗憾吧。”
“莎…”
余悠然收回远眺的目光,从夏寻手里接过递来的木碗和勺子。苍白纤细的手指拿着木勺,轻轻搅拌着碗里的奶。
安静中流淌着冰冷的气息,总让人觉得说不出的怪异。就像寒梅盛开在炎夏,突兀的同时却有着别样的冷艳。
余悠然道:“可你和她的遗憾,远不止眼下这片花海。”
“你是指那名卦?”
“自知何必多问。”
“你好像知道很多。”
“命数自有天定罢。”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