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长子大婚的吉日定在了初秋,那是一场备受瞩目的昏礼。
不少百姓都觉得这场昏礼似乎比先皇在位时任何一位皇子的昏礼都要更华贵些,但想一想,当今圣上就这么一个儿子,也没人会因此觉得这样的大操大办有什么不对。
彼时正值树叶转黄,原该是透着些萧索肃杀的时候,但被昏礼的喜气一冲,铺天盖地的金黄叶子与红色的昏服搭在一起,看起来耀眼极了。
夕瑶坐在床边静等时便无意中从几层衣裙间发现这样一片金黄的叶子,是银杏叶。她饶有兴味地执起来看,宫女一瞧连忙告罪,当即就要收出去扔了,但夕瑶笑吟吟地说:“扔了干什么,多好看啊?”
宫女一怔,显然很意外皇子妃会这样说。
可她是真的觉得很好看,小小的一叶扇形,纹理清晰又自然,金黄得彻底而均匀……她好像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银杏叶!
夕瑶爱不释手地看了半晌才将它放到枕边,一抬头目光落在房里的妆台上,又觉得妆台也很漂亮!
而后又经了两样对房中事物的惊喜,夕瑶自己很快也察觉到……大抵不是这些东西真的有多好,而是她现在心里太甜,所以看什么都好!
她噙着笑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按捺住心绪让自己静等,不叫人去前头催孟时衸,可事实上又很急于赶紧见到他。
她是他的妻子了,她最终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
孟时衸在太和殿应付完百官的道贺、又被堂弟们灌了好几杯酒之后回到给他用作新房的启祥宫,走进寝殿便看到夕瑶“乖乖坐在床边,但又明显坐不住”的样子。
她同时也看到了他,迎上前福身道“殿下”,被他搀起又直接拥住。
她埋进他怀里时脸颊一红,孟时衸也没说话,揽着她一直走到床边。二人一齐在床边坐下,不约而同地端详起对方来,然后不约而同地噗嗤一笑。
而后孟时衸先一步敛住了笑容,正色轻咳了一声,挥手就示意宫人出去。
宫女们整齐而无声地福身告退,屋里转眼间只余二人。又各自有点羞赧地静了片刻,夕瑶伸手探上孟时衸的腰带:“妾身……服侍殿下更衣。”
“……”他怔了一瞬,声音变得局促,“我帮你吧。”
“啊?”夕瑶抬眼木了一下,孟时衸避着她的明眸道:“那个……你们姑娘家衣裙比较繁琐,珠钗首饰也多,我来帮你。”
夕瑶被他这口气待得也一道窘迫起来,喃喃地应了声“哦”,突然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反应。
然后他鼓足勇气才为她解开交领袄一侧的系带,待得解另一边时,紧张中抽错了一根,系带处一下子就成了死扣,他便有点尴尬,赶忙继续帮她解,可手又被心绪搅得不住的发抖。
于是,就这么个“宽衣解带”的过程,二人足足费了近半个时辰。夕瑶印象里他总是风度极好的,从不曾见过他这样手忙脚乱,心里暗搓搓地笑他这样……也怪可爱的;孟时衸印象中的她也多是个古灵精怪的姑娘,敢作敢当的性子时常给他欣喜,但现下冷不丁地见到她羞出了小女儿的娇媚,也觉得很有意思。
躺下后二人一回想方才颇有些困难的更衣经过,再一次不约而同地笑出声。夕瑶一头栽在他胸口上:“还好昏礼就一次,若天天都要这样,可麻烦大了……”
“是啊……”孟时衸一边笑应,一边伸手从她衣下探去,揽在了她的腰间。
夕瑶轻轻一栗,下意识地按住他的手:“那个……”
“嗯?”他强作平静地衔笑睇着她。
她望着他眨眨眼,很诚恳地道:“我们是不是……改天?今日礼数这样多,你一直在忙……”
“你怕我身子吃不消?”孟时衸边问边一哂,不待她点头已一翻身将她制在身下,“婚事定下后我一直很听御医的话,半点不敢大意。”
“……”夕瑶脸上更红了,闷了一会儿,按着他的手松了开来,“那好吧。”
而后自是*苦短,千金不换。
他们完婚后不出一个月,宗亲们就都听说了皇上下旨让皇长子出宫开府的事。
此前皇长子一直住在乾清宫的配殿养病,成婚后的住处设在了启祥宫,突然要搬出来,还真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议论。
玉引自难免有些放心不下,待得夕瑶回清苑时便问起此时,夕瑶低着头呢喃道:“也没什么别的……就是启祥宫设在后宫,他平日里总在那儿不太方便,可我老去前头找他也不方便,所以他就求父皇赐了宅子。”
说白了就是疼夕瑶嘛!
玉引为这个答案感到欣慰,细一想又有点讶色:“你改口叫父皇了?当面也这样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