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恩禄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甚至忍不住地给玉引递眼色,想暂且把她劝出去。但玉引没注意,她的目光全在孟君淮脸上。
“……君淮?”她迟疑着唤了一声,本在看着书怔神的孟君淮一滞。
他抬起头,才发现她离案桌就三两步了。
“怎么了?”他仍有点怔,玉引踌躇了会儿:“君淮你……别生气。”
啊?
她继续解释了下去:“皇长子说得确实在理。我知道你心疼他,可是你这些日子给钱五用的刑也不少了,逼问不出便是问不出了……皇长子这样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本也算最后一次问话,他依旧没说,显是咬死了就不打算说了!”
话刚说完,她余光睃见他站起了身。
玉引有点慌,下意识地退了半步:“你要是真为这个不高兴……”
她想说,你要是真为这个不高兴,我也还是觉得这样才是对的。
不过他先了一步说:“我没不高兴。”
啊?
玉引抬眼,孟君淮双手扶住她的肩头,笑得有点无奈:“我就是……确实很为皇长子惋惜,想缓一缓。这可能救他最好的一次机会,但是……”
他摇了摇头:“算了,不说了。”
他眼底一片哀伤,玉引滞了一会儿,伸手将他环住:“你想开点,有时候人各有命……也是没办法的事。”
但他显然是真的不想再说这个,复一哂,只说:“这几天害你多心了?别当回事。”
“这都是小事儿……”玉引松了心,正想再宽慰他几句,倒被他将她往怀里揽的动作噎住了话。
刚开始,她以为他是想哄她,过了会儿却听得他重重地吁了口气,好像这般很令他安心。
——不知怎的,这种感觉比他真的哄她还让她高兴一些。她一直享受这种感觉,享受这种他需要她、或者她需要他的感觉。
几尺外,杨恩禄眼都瞪直了。
没事儿啊?
他们上上下下一帮人提心吊胆瞎琢磨了好几天,合着没事儿啊?
这就抱上了啊?
那他们瞎紧张什么啊?
弹指到了八月,在尤则旭与夕珍正筹备婚事的时候,齐郡王回了京。
准确的说,是被押回了京。
两年多前他去南边赈灾,现下赈灾事宜已收了尾,循理来说是办了个漂亮差事。这样被押回来,自然引起不少议论。
刚开始众人甚至连他是什么罪名都不知道,后来倒是传出了个罪名,模糊不清地说他在当地收受贿赂。
当然,有些风声还是传了出来。不少人都在说,其实是他趁在南边办差,勾结了几个得势的奸宦。只是皇帝的亲弟弟勾结宦官这事说起来太丢人,有损天威,因此寻了别的说法。
但民间怎么说都无所谓,毕竟就算是再平静的时候,民间也爱传些皇家的奇闻异事出来,大家不过都凑个热闹添一耳朵,搅不出什么。
玉引在意的,是当下宗室贵族间愈发紧张的关系。
“尤则旭领着这差呢,你嫁过去之后别乱插手,对你们都不好。”玉引蹲在一只大朱漆箱子边,一边亲手帮夕珍检查嫁妆里的各样珠宝成色如何一边叮嘱她。
为玉引收拾着书案的夕珍点头:“我知道,这您放心。到时我也未必有工夫操心这个,突然要管个家……我估计我要学的东西还多呢。”
玉引一笑,又劝她说不必太担心。突然想起还有东西没给她,便打开柜子找了出来:“这是和婧做给你的,明婧也帮忙来着。兰婧那天也提了句要做东西给你,估计还没好。”
那是一方帕子,绣的鸳鸯的图案,自然是祝她婚后能过得好的。
夕珍开心地收了,又告诉玉引兰婧的也给她了,是个荷包,说绣得挺漂亮的。
“我瞧兰婧近来性子好些了!”夕珍笑道,“她说那个荷包的料子是她出去散心时在布庄偶然挑中的,她从前都不怎么出府,出府也不爱自己买东西。”
“是吗?”玉引对此有点意外,旋即也一笑,“这样好。我和你姑父都担心她把自己闷坏了,她能放开些就好多了。你寻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她,告诉她你喜欢她挑的东西,鼓励她多出去,钱若不够从我这儿拿好了。”
玉引这么交代完,心里却有那么点犯嘀咕,不太懂兰婧是怎么突然放得开的?
她这几年一直在努力不假,可兰婧在她跟前……也没松快到哪里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