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隆二年正月初七,连日的大雪总算是彻底停了下来,密布的乌云散尽,多日不见的太阳当空高悬,将暖烘烘的阳光洒向大地,在屋子里憋了大半个月的人们哪能受得起这等暖和的诱惑,纷纷走上了街头,原本略显死寂的洛阳城就此复苏了过来,到处是欢歌笑语,一派和谐之景气,东宫里自然也不例外,不止是太子诸妃子都带着孩子们在日头下嬉耍,一众得了闲的宦官宫女们也在惬意地享受着这等冬日里难得的和煦,唯有书房里却是一派压抑的死寂,张、狄两大谋士相对而坐,却绝无一言以对,各自脸上的表情都是一般无二的凝重与担忧。
“参见殿下!”
一阵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响起中,面色肃然的李显已大步行进了房中,端坐着的张、狄二人自不敢怠慢了去,忙起了身,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都请坐罢。”
李显的精气神显然不是太好,径直走到上首落了座之后,这才声线平淡地吩咐了一声。
“殿下可是又没能见到陛下?”
狄仁杰谢了一句之后,便即面无表情地落了座,可张柬之却不然,皱着眉头看了李显一眼,试探着开口问道。
“嗯。”
这已是李显连着第八天吃闭门羹了,不管是晨昏定省,还是以公事为由,都无一例外地被挡了驾,这令一心想要见自家老父最后一面的李显分外的恼火,却偏生又发作不得,也就只能是暗自神伤不已。
“殿下,陛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切还须以正事要紧,”
张柬之很清楚李显的心理,奈何这事旁人实难开导,哪怕张柬之才智再高,面对此局面,也就只能是说几句没甚营养的安慰话罢了。
“嗯,‘鸣镝’处可有送来最新消息么?”
李显原就是个极为理智之人,自不会去感情用事,轻吭了一声之后,便即转开了话题。
“回殿下的话,只有例行通报,河西军前锋已过了长安,正在向洛阳急赶而来,比之预定计划提前了半日。”
这一见李显没再深陷伤感之中,张柬之暗自松了口大气,紧赶着应答了一句道。
“唔……”
河西军乃是李显最大的依仗,尽管李显此番博弈朝廷并未将重心落在河西军的到来上,可有了河西军,李显便已能立于不败之地,能听到河西军加速赶来的消息,李显自是欣慰得很,正想着出言嘉许河西诸将几句之际,突然见罗通大步从屏风后头行了出来,到了口边的话便即停了下来。
“殿下,唐州、相州急件!”
罗通疾走数步,抢到了近前,一躬身,将手中握着的两枚小铜管往前一递,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哦?”
李显一直在等的便是这两个州的消息,此际一见有信到,精神顿时为之一振,也没多废话,伸手接过了小铜管,熟稔地拧开其上的暗扣,细细地阅读了起来。
“殿下,情形如何了?”
张、狄二人都是心细如发之辈,哪怕李显看信时并无太多的表情变化,可眼神里闪过的几丝忧虑之色却是瞒不过二人的观察,只是二者都非鲁莽之人,并没有打断李显的沉思,直到李显抬起了头来,这才由张柬之率先开口发问道。
“唐州已落入越王府手中,相州大军已动,正在向唐州进发,此消息最迟后日便会被母后的人侦知!”
李显神色平静地解释了一句之后,随手将两封信都递给了张柬之。
“狼子野心已露,事情已到了最后时刻,殿下,老臣以为事到如今,须得启动最后预案了!”
张柬之看得很快,一目十行地将两份密信都过了一番之后,并未急着开口,而是等狄仁杰也看完了信,这才朝着李显一拱手,语气激昂地进谏道。
“嗯,狄公以为如何?”
李显并没有急着下个决断,而是将问题抛给了狄仁杰。
“殿下明鉴,微臣以为孟将兄所言甚是,确是到了该行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