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
高宗费尽了心思才将河西军主力支遣到了远离朝廷的波斯,自是百般不愿见到河西军主力再次归来,问题是李显所言乃是正理,高宗一时间也不知该从何拒绝起,不由地便是一阵语塞。
“陛下,此事不妥,我军一撤,若是大食再度侵扰波斯,岂不前功尽弃矣,再要出兵收服其地,大费周章事小,就怕大食有备之下,徒劳而功,恐非是社稷之福罢?故此,臣妾以为为稳河西故,大可从关内调军前去,五万不足,十万也就该够了,又何须舍近而求远哉?”
高宗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可武后却是巧言擅辩得很,一番似是而非的话扯将下来,便已堵死了李显撤军的要求。
“母后此言差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今吐蕃既已有变,河西之军辎只能用于平叛,已余力再顾及波斯之军,所缺军粮将从何而来,若是以江南之粮调之,一石米,运至波斯,已只剩一斗,当如何应对?莫非真要坐视波斯之军困顿而尽没么?此,儿臣不敢苟同也!”
这都已到了刺刀见红的时候,李显自然不肯再有一丝一毫的退让,不等高宗话,便已强硬比地亢声顶了回去。
“显儿言过矣,我大唐向以府兵制为本,屯垦不过寻常事耳,朝廷倾力而为,保波斯军一年之用度又有何难哉,今既有海外之良种在,何不在波斯以为用?”
李显不肯退让,武后同样也不肯退让,只因只要这番部署能成功,李显手中的最大依仗就将化为泡影,接下来的朝局中,武后自然有的是办法来对付李显,自然是不肯让李显在此事上如意了去。
“母后可知波斯一地之地理么,千里荒漠绵绵,可耕之地百不过一,且皆有主,我大唐数万将士将如何屯垦,莫非指望着能在浩瀚沙漠中种出粮秣?实天大的笑话也!”
李显毫不客气地指出了武后所言中的最大问题,言语尖刻,丝毫没给武后留半点的颜面,赫然已是将彻底扯破脸之架势了。
“够了,吵个甚,朕还没死呢!”
一见母子俩当众起了争执,高宗的脸可就有些挂不住了,同时也担心逼李显太过的话,于朝局之平衡有大不利,这便满脸怒气地断喝了一声,打断了母子俩这一场言语的恶斗。
“陛下息怒,臣妾失礼了。”
“父皇息怒,儿臣知罪。”
……
高宗这么一作,母子俩自是不敢再多争执,各自躬身谢罪不已。
“罢了,此事就这么定了,和议之事加紧进行,和议一定,波斯诸军该撤就撤,都退下罢。”
高宗了阵火之后,也实不想再见到武后与李显争持个没完,这便不由分说地一言定了鼎。
“臣等遵旨,臣等告退。”
高宗既已下了逐客令,诸般人等自是不敢再多逗留,只能是各自躬身告辞而去,只是去向却各有不同——李显是毫不停留地便出了宫,自行转回太极宫,而裴、刘二人则是回到了政事堂值守处,为着今ri所作出的诸般决定草拟诏书,至于武后,则是yin沉着脸回到了宣政殿的御书房中,也没再去批折子,而是面沉如水地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步,身上的寒意一阵接着一阵地往外迸,只吓得随侍在房中的一众大小宦官们个个噤若寒蝉,连口大气都不敢随意喘上一下。
“程登高!”
武后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好一阵步之后,突然猛地一顿,霍然抬起了头来,高声断喝了一嗓子。
“啊,老奴在,老奴在。”
程登高虽是武后身边最听用之辈,可也没胆子去承受武后的怒气,这会儿正在一旁提心吊胆不已,冷不丁听得武后传唤,哪敢怠慢了去,忙不迭地窜了出来,一躬身,紧赶着应答道。
“去,宣元万顷即刻来见!”
武后眼神冷厉地扫了程登高一眼,以不容分说的口吻下了口谕。
“啊,是,奴婢这就去。”
身为武后心腹,程登高自是知晓元万顷如今还在东宫那头忙乎着和议之事,本有心提醒一下武后,可话到了嘴边,却又没胆子说将出来,只能是忙不迭地应了诺,逃也似地窜出了书房,自去东宫宣旨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