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啦,逗你的,回头你去跟徐嫂子说,就说是我说的,每日里都给你留几个馒头。”宝珠才说完,巧儿就立马笑了出来,“真的,姑娘你太好了,我娘就说,我是掉进福窝里了。”
宝珠捡了块云片糕放到她嘴里,“这么爱吃馒头,赶明儿给你改名叫馒头算了。”
巧姐含着云片糕,焦急的直摇头。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云淡风轻,但在陈家之外,却是波澜壮阔。一直做为柯家没有任何存在感的柯沛霖,由一个掌管庶物的庶子,突然摇身一变成为三品参将。
这一变化实在是让人太过意外,连一向对外人事从不关心的冯氏,都变着法的出去套了一消息。
“所以,娘,这大户人家的事情就是龌龊。就因着柯公子他母亲的娘家失势,这柯家就换了亲事,你说换就换呗,怎么还非把那柯沛霖的母亲娶回来做了妾?如今新皇帝登基了,人家一家全都平了反,瞬间都成大官了,柯公子有这一身的功名本事,自然就跟着起势了。”冯氏咂咂了嘴,那个从前来过家里两次的人,就这么一下子变成大官了?真是不可思议!
想到那人车里厚厚一摞全是关于用兵的书,宝珠却觉得柯沛霖大约是早有了消息。可他竟能一直沉稳低调的继续掌管庶物,没有半分的张扬与炫耀,果然也是心机深沉之辈。
永平甸是柯老夫人的祖地,若不是为了陪女儿,柯老夫人也不会带着小儿子一家回来住这些年。眼看着女婿马上就要任满,回京述职,她也可以搬回京城柯府,继续做她的老封君,却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档子事。
早年那件事,陆家确实是替人受了难,只是天子一怒,谁能敢帮着喊冤?她以为陆家再无反翻身之日,一是愧疚二是怜惜,三也是为了不让京里的某些人家背后骂他柯家势力小人,硬是将柯沛霖的母亲纳做了贵妾。
虽然还是有些对柯沛霖的母亲不甚公平,却也是她当时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只是到了今天再看,竟也不知是对是错了。
也不知是新官上任急于建功,还是柯家日子难过,柯沛霖再上任不到五天后,便清点人马,浩浩荡荡的奔着本朝离京城最近的一处匪窝里去了。
柯家的风云再大,对陈家来说也不过是茶余饭后消磨时间用的谈资,于他们的生活并无什么确实的干系。
这日,于氏拿了帖子眉头紧锁,宝珠进屋见了,轻脚坐到她跟前,探头去看,随后不解地说:“娘,纪家这是什么意思?”
于氏摇摇头,“不清楚,不过,也没必要知道这纪家是什么意思,推了便是。”
早在宝珠与于氏表明不想再与纪弘有任何关系后,陈平方就找了纪百川,明确的表达的陈家的态度,纪百川当时是带着怒容离开的,后面纪家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于氏与陈平方就彻底将纪家抛之脑后。
所以,今天突然接到纪家的贴子后,于氏自然也是意外。虽不清楚纪家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于氏也没有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思,没有犹豫的差人回绝了。
谁料,第二天小纪氏竟然主动上门,一脸的不满。
“纪夫人,您这是……”于氏一见来人,就顿时生出了想要赶走她们的想法,要不是她还顾忌着基本的礼仪……
小纪氏不喜的看向于氏,“昨儿个邀夫人过府小聚,却听闻夫人身子不爽利,这不,我心里着实担心,才贸然过府来探望您。我瞧着,您这气色,也还不错啊。”
从前若是还为了两家亲近,于氏有想过要容小纪氏半分,如今却是更无顾忌的理由。明知道自己只不过是托词,为了大家面上好看,可对方竟还寻上门来,如此……应当是她比自己心急才是。
“纪夫人,不知是有何事如此心急,非要见了我才行?我这气色好是不好,纪夫人心里应当清楚才是,又何必多此一举?”想明白了这其中关节,于氏更是心中有底。
小纪氏如今正是春风得意,儿子争气,中了举人,让她不论走到哪里都是被人追捧羡慕的对像。更别说东院那对一直让她耿耿于怀的母子,见着她不也是躲避三分?
可就是这么好的日子,却有人非要给她添不痛快,她那个傻儿子,偏又与方聘婷缠在了一起。纪弘中举后,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无论怎样,一定要拦了纪家与陈家的这桩亲事,她的儿子,如今当得起更好的。
可还没等她有所行动,风言风语就传进了她的耳朵,再等她将事情了解清楚,纪百川却已经是气急败坏的将纪弘狠骂一通。这事事情上,她是无比赞同纪百川的做法,那方聘婷是个什么东西?贪慕虚荣,趋炎附势。
且不说她在县令家做出的那等事情,就是当年因着纪弘几次落榜,便退了婚约,让纪家没脸,她便是一千一万个不能同意方聘婷与纪弘再有什么牵扯。
只是后来,好友一句无心之言话触动了她,那方聘婷如今在县令家那里就是一根卡在嗓子眼的刺,吐不出去也咽不下去。她只要一日不有个着落,县令那边一日都没办法彻底的安心。
如此,她心机一动,何不自家替县令那边解了这难堪之局!
只是这一次,她到底没敢再不问过纪弘便擅自作主。她先是侧面打听了纪弘对方聘婷的看法,虽然有所准备,却又差点被纪弘气了个半死。她这个脑筋愚笨的儿子,竟原来真是信了方聘婷的话,觉得她是被人陷害,无辜受难,事以对方聘婷无比同情与怜悯。
这若不是她心里有着自己的主意,小纪氏真是恨不得扒开纪弘的脑袋看看那里面装的是什么,怎么会有这样好骗的男人,还是自己的儿子。可想到自己的打算,这样的纪弘却是对那事有利的,小纪氏也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了。
方家那里解决的也并不是很容易,他们竟然还想着要让纪弘明媒正娶,她当时差点没气笑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一个名声臭到比那茅厕里的石头强不了多少的女人,还要八抬大轿的进纪家,真当她是糊涂了吗?
好再这次,纪弘难得的与她站在了同一边,虽然他们各自的原因不同,但总算是让方家认清了形势,到底他们是同意了。
可还没等她高兴多久,纪百川那里便告知她,陈家已经明确的拒绝了与自家结亲的想法。她初听时还觉高兴,因她实在觉得陈家的家世与现在的纪弘,真的是太不相配。
可经了纪百川的一番利弊分析后,她才惊觉,若是纳了方聘婷为妾,纪弘再想娶一个门第相当的妻子,竟也是件并不容易的事情。这陈家的女儿,她还真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这才有了她下帖子邀请于氏过府叙事,却又被于氏不给脸面的推拒了,无奈之下,她也只好再次不请自来。
“陈夫人,不是我这人嘴快,实在我觉得难以置信。明明已经说好了的事,只等着我母亲回来后,便选日子来下聘,怎么到了这时候,又突然反悔了呢?”小纪氏一脸你们是不是脑子有毛病的表情看向于氏,“你可要知道,我家弘儿如今可是举人了。”
瞧着小纪氏那副洋洋得意的样子,那你家女儿嫁进来,就是得了天大恩赐的语气,于氏冷哼了一声。“小纪夫人,结亲这种事情,本就是你情我愿,况且你觉得好,我们却未必如此感觉。”
小纪氏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自纪弘中举后,已经极少有人敢这样与她说话了,“陈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见我亲自登门,便以为有了可以拿捏我的资格?我不过是看着咱们两家男人在外面相处极好,才不愿因着内宅之事误了他们的大事而已。”
“小纪夫人,我拿捏你做甚?您家门第高,我们攀不起,也不想攀,这也不成?”于氏端了茶,笑看向小纪氏。
于氏的动作让小纪氏有些难堪,可她还是装着没有看到的样子,突然语气一转,一幅过来人的样子,以于氏说:“陈夫人,我大概也能猜到您为何突然有了改变,可纳妾这种事情,从古至今,就不是咱们女人能说得算的啊。况且我们家弘儿对您女儿,也是一往情深,痴心一片了。
若不是因为方聘婷她实在可怜,我家弘儿无论如何也不会想要纳了她。话说回来,陈家妹妹,像弘儿这样心肠柔软的男人,到底也比那些冷硬的男人要好上许多不是?至少,他不会绝情,也绝不会翻脸无情啊。”
小纪氏若不说,于氏还真不知道纪家与方家,竟还有了这样的决定,冷冷的勾起嘴角,于氏反而不急着送客了。“小纪夫人,真没想到,从前是我小瞧了你。我一直当你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人,如今看来,您根本就是有着广阔的胸怀,真是,失敬了。”
小纪氏尴尬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这事她一直没向别人说,也正是因为这个道理,难免的,肯定会有人在背地里这样的讽刺。原本她还觉得自己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可现在听着当面被人提起,却还是觉得十分难堪。
“陈夫人,您这话说的便不对了,聘婷那孩子本就是被人所陷,已是命苦,你做为长辈,又何苦在这时落井下石呢?若不是我家弘儿心善,愿意在这个时间拉一下她,那孩子还能有活路吗?”
小纪氏看了看于氏的表情,见她还是一脸的不为所动,又继续说道:“况且,陈夫人,咱们做女人的,原本就该大度些。男人三妻四妾的,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吗?何苦非要争那独一份,被外人说成是妒妇呢?有几个姐妹相陪,夫君不在家时,不也能免了寂寞吗,你说是不是?”
于氏哈哈而笑,“小纪夫人,怪不得总是难见你经常出门,原来就是因为贵府上还有大纪夫人在,所以比不得我们这些只有相公的妇人,白日里有人聊天解闷了。我这辈子只守着我家老爷过活,也不知道有个姐妹是什么滋味,可是要在一起,商量着给纪老爷做什么样的衣服,绣哪种鞋面吗?”
于氏心情舒畅的看着小纪氏已经开始扭曲的表情,忍不住继续补刀道:“不过想想,大约也得是您这种大度的性子才能做得到,我的女儿随了我,怕是容不下家里的姐妹。”
这次的相谈注定了会不欢而散,小纪氏直到离开陈家,脸色依旧是难看的吓人。于氏心里也不痛快,可看着从屏风后面走出的宝珠,还是忍不住担心的说:“珠珠,你……”
宝珠摇头着,笑笑道:“娘,你不要担心,原已经是想通的了,又怎么会因为这点事情又重新烦恼呢?女儿哪有那么傻?我现在啊……”她往于氏的怀中一偎,“就等着娘给我寻一个更好的,像爹爹那样好的夫君。”
“你爹一辈子的呆头鹅,哪里好了?”于氏轻拍着宝珠的后背,边笑边道:“娘说什么,也得给你寻个,比你爹强上千百倍的男人。”
小纪氏才刚下轿,就看到纪弘一脸心焦的等在门口,见了她回来急匆匆的跑到她跟前,“娘,陈家怎么说?宝珠妹妹可是应了?”
在陈家吃了一肚子的气,家门还没进又看到自家儿子如此不成器,一心只惦记着别的女人,小纪氏哪还忍得住,狠狠的掐住纪弘的手腕,咬着牙低声道:“没用的东西,还不跟我回府里说。”
“您没见到宝珠妹妹吗?陈家,果真是不愿的?”纪弘有些失魂落迫的坐在椅子上,口中喃喃道。
小纪氏喝了口茶,冷眼看着纪弘,“我是没办法,好话说尽,但陈家始终坚持不能纳妾这一条。你又心疼方聘婷,非要纳了她,这就是鱼与熊掌,你总不有兼得。”
“聘婷,对,聘婷。”纪弘眼前一亮,他猛的站起身,对小纪氏说:“宝珠妹妹性子软,陈家无非是怕聘婷会欺负了她,我去让聘婷跟宝珠妹妹说,她会恪守本份,决不会发生那种阴私事。我也保证,决不会宠妾灭妻,一定会对宝珠妹妹好的。”
说完,他也不等小纪氏做反应,便冲了门去。
气的小纪氏在他身后,掷了手中的茶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