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去年入冬前还爆发了一场时疫,因为缺医少药,几乎无法控制,所幸很快入了冬,规模不大。
曾珉一时没有说话,半晌方收回远眺的视线,长叹一声。
世如铜炉,众生皆苦。
他往日拘于京城,目所能及之处不过四九皇城,若不是亲自走一回西北边塞,又岂能当真懂得胡虏之祸?
也不怪老三那混账总是瞧低他一眼。
少年人却没有那许多心思。
萧慎落后曾琰半个马身,面上毫无表情,心中却燃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火焰。
他仿佛不经意间握紧腰间佩剑,抿了抿唇后轻声发问:“犬戎还会再来吗?”
声音低沉而坚定,转瞬就淹没在了车马粼粼中,只有离得最近的曾珉模模糊糊捕捉到几个字。
曾珉对母亲的这个娘家侄孙还算喜欢,闻言便侧首微笑道:“贤侄放心,这两年来连番恶战,我方损失惨重,犬戎也没讨得好去,尤其是他们的战马,在草原上熬了一冬,体力不济,此时犬戎各部必须寻找水草丰腴之地养膘,要是强行驭使作战,透支马力,很容易成群死掉,那将是灭顶之灾。除非犬戎发了疯,否则不会越境寻衅。”
姚三落后曾珉半个马身,此时抬首恰巧望见萧慎目光中一闪而过的锋芒,那是一种年轻而热血的将领眼中常见的,渴求复仇的光芒。
但在这个真正上过战场沐浴了血火的老兵看来,平平安安将这次旅途完成才是最好的。
老话儿说的好,刚则易折。肃国公世子的眼神,太厉了。
“侯爷说的是,去年打仗,犬戎先胜后败,战马死了不少,那些蛮子退回草原,没几年功夫回不了元气的。”
姚三想了想,终究还是开口佐证了曾珉的话。
萧慎闻言没有说话,他只是握紧手中的缰绳,偏头看了看远方。
群山的轮廓依然静静卧在那里,几日来的行程,仿佛无法改变彼此丝毫的距离。
此后再向西北行了两天,天擦黑前居然难得地赶到了一间驿馆。
准确的说,此处已经形成了小镇。
——在西北,除了州县之外,沿着官道设置、有乡兵维持的堡铺驿站,正是民众聚居谋生自卫的天然选择。
驿馆不大,曾珉箫慎等人又不愿意太过扰民,是以除了收拾出两个小院给曾珉、萧慎以及几个书办,其他人只能在前院挤大通铺。
胡乱让家人整了些吃食填饱肚子,曾珉与萧慎随口聊了几句关于今年选士的无聊传闻,刚缓步踱回小院门口,正待告别各自回房安歇,就见黑矮的杜姓驿丞哈腰谄笑前来:“两位贵人留步。”
若是还在京中,似杜驿丞这样的小人物还没到曾珉跟前怕是就要被远远捂着嘴叉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多了西北民生凋敝的景象,这一回还不等箫慎开口问个究竟,曾珉就先应了声,神态还颇为亲和,简直让杜驿丞受宠若惊。
杜驿丞紧张的都有些磕巴,说了半晌才让二人明白自己的意图。
却是有一队女尼自关中来,本是与商队结伴西行,在此处歇息时恰逢有几户庄户人家的女眷染病,方外人心善,就留下为她们诊治。
如今病也治好了,西北荒凉,女尼们却是不好孤身上路的。
杜驿丞也不敢求贵人们带上几个女尼,只求能让她们几个远远跟着。
“贵人放心,她们都是苦修的出家人,不会拖累贵人们的行程。”
说着,杜驿丞深深弯腰行礼。他壮着胆子过来相求实是一番好意,总不想让几个有功于此地的弱质女流路上出了差池。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