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该隐&亚伯
伊甸园中的生活安宁和平,没有一丝危险。
只是有些寂寥。
亚当和夏娃并不跟该隐亲近,这两位初始的人类在将他生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管过他。
该隐坐在树下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偶尔能够看到代表天使的流光掠过,天国美妙的歌声在这片寂寞空旷的土地上飘荡。
歌声很好听,清净灵魂,涤荡人心。
但该隐却觉得有些烦躁。
他生来不敬神。
但亚当与夏娃每每对名为耶和华的神摆出崇敬的模样供奉上自己的食物,该隐身为第三个人类,顺势也摆出虔诚的姿态来。
伊甸园的一切总是很单调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祥和的白,没有灰暗也没有任何将污染纯白的尘泥污垢。
该隐想到许久之前带领天使叛变最终失败堕天的晨曦之星。
他见过这位天使很多次——当然,是作为耶和华坐下最为得力的左膀右臂。
该隐怎么也想不到,最终反抗神的,竟然是这位从前容不下任何一个叛神存在的天使。
该隐只隐约听天使们谈论过,因为亚当的出现,从来之敬神一人的、骄傲的晨曦之星无法接受自己以后将要向一个比他出现得更晚的、毫无力量的造物屈膝恭敬。
晨曦之星与神之间的冷战整个天堂和大地都知道。
知道神将亚当的身份与地位当着所有的生灵宣布,晨曦之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掀起了那场叛乱。
路西菲尔,不,路西法堕天的瞬间被该隐看在眼里。
瞬息被墨色浸染的六只羽翼在该隐眼中比起那一片纯洁却冰冷的白色要美得多。
该隐终于知道自己生而叛逆。
后来他的父母——亚当和夏娃又生下了一个孩子。
他的名字是亚伯。
当夏娃带着这个孩子来到该隐面前,并对他说“这是你的弟弟”时,该隐差不多隐约的触碰到了自己宿命的轨迹。
有白就有黑,正如白天与黑夜,天堂与地狱,神与撒旦,正如……亚伯与该隐。
该隐不知道自己应该用怎样的姿态和表情来面对他的这位弟弟。
夏娃和亚当依旧不管他们的新的家庭成员,将亚伯交给该隐之后就自顾自的离开了。
神造之子并不需要多加照顾。
但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的该隐,却不可抑制的对亚伯升起了好奇。
该隐偶尔心情好了,会蹲在亚伯身边逗弄一下这个软绵绵的、眼神澄澈的弟弟。
他大概可以猜到以后亚伯会是个什么样子,大约与他完全相反,是个爽朗、善良、乐观向上并且虔诚敬神。
再之后说不定还会跟他闹些矛盾,也许还会出现一些充满血腥气息的事情也不一定。
每次想到这里,该隐原本还算晴朗的心情就会变得很糟糕。
更糟糕的是,亚伯很黏他。
该隐烦不胜烦,即便有一次该隐直接动手揍了亚伯,也没能把亚伯揍跑。
亚伯迈着他有些肥的小短腿跟在该隐背后,声音甜腻软糯的喊哥哥,在该隐研究农耕的时候安静的呆在一边,在该隐有些疲累的时候会很乖巧的给该隐递来水果。
该隐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是相当不错的。
从来都是一个人的该隐,即便知道亚伯以后将会成为他类似于宿敌一样的存在,也依旧默许了亚伯的存在。
虽然他这种表现在后来被他敬奉的撒旦称之为缺爱,但不知道以后事情的该隐,当时对亚伯的跟随,心中十分欢喜。
亚伯是个敏感的孩子,他能够清楚的知道该隐的情绪变化。
在这位沉默寡言的哥哥不再抗拒他之后,亚伯显得非常开心,他越发的粘着该隐了。
兄弟两个几乎时时刻刻都呆在一块儿,感情比谁都深厚。
但亚伯全心全意只对待该隐的日子,就结束自在亚伯出生后,替代了晨曦之星来伊甸第一次探看他们的天使出现的时候。
天使没有他们身为人类的人性,更加偏向那位高高在上的神。
亚伯却被因为出现在眼前的天使而彻底陷入了对神的憧憬与敬奉之中。
这件事并不在该隐的意料之外。
他看了一眼重归天堂的天使留下的,据说是神赠与亚伯的东西,又看了一眼跪伏在地上满脸感激的亚伯,转身离开了伊甸之中属于亚当和夏娃的地界。
头一次,亚伯没有在该隐离开的下一秒跟上去。
该隐听到背后亚伯声音难掩激动的对夏娃和亚当发出一些疑问,满含着对神的好奇与尊敬。
该隐垂下眼。
他并不应该太在意这件事情,但心中泛起的刺痛却让他连续数天辗转反侧。
该隐不敬神。
但他喜欢自己的弟弟。
亚伯敬神。
将神排在了他的哥哥前面。
好在亚伯没过几天就从亚当与夏娃那里回来,笑容依旧是该隐熟悉的爽朗与阳光。
他缠着该隐说着该隐早已知道甚至亲眼所见的,关于神的那些事情。
亚伯说得兴致勃勃,语调中满是对神的憧憬。
该隐安静的听着,依旧如同从前听亚伯唠叨一样,不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那么听着。
从前他听得认真。
现在只是敷衍。
亚伯本来应该可以发现的,但事实却并没有如该隐所想。
该隐的情绪越来越低,亚伯却毫无所觉,依旧高兴的说着关于神的事情。
“你会给神供奉那些蔬菜和谷物对吗,哥哥?”亚伯说着,话语中带着那么一点儿好奇。
该隐顿了顿,点了点头。
“我也想给神供奉些什么。”亚伯说着,摸了摸手里始终紧紧握着的神祗的礼物,“我决定从明天开始放牧。”
从明天开始放牧。
该隐偏头看了亚伯一眼,眼中的光芒有些暗淡。
亚伯正对上了这一眼,瞬间的呆愣之后,他终于察觉到了该隐心情不好。
但他不知道该隐在生什么气。
“从明天起我就不能陪你耕种啦,哥哥。”亚伯只好继续说下去,原本因为该隐情绪低沉而微微收敛了的欣喜,再一次不可抑制的发散开来,“很快我也能给神祗供奉了!”
该隐再也坐不下去,从树荫下站起身,离开了正在兴头上的亚伯。
这是亚伯第二次没有跟上来。
该隐眉头皱得紧紧的,感觉胸口闷得发疼。
这种发展本就在意料之中不是吗?
是他自己太愚笨,明知如此还陷进了与亚伯的纠缠之中。
而他那个弟弟,根本就不会理解他这样的情绪。
他们生来就注定背道而驰,该隐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就输给了耶和华给他布下的局。
该隐很少仰头看向隐隐还能窥见的天堂。
他再一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似乎能够感觉到最上方那里,有一道威严的视线正注视着他。
该隐笑了笑。
之后好几个月,他都没见过亚伯。
在农耕的时候,偏头看向那片树荫,再没有一个精致漂亮的小少年或坐或站的在那里冲他微笑挥手。
在累了的时候,看向身旁再也没有那个少年微笑着给他递来水果。
该隐花了很久才习惯一个人的时光。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只不过再一次回到从前那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