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架下,安静得近乎诡异,唯有风轻风拂过葡萄叶发出的“沙沙”之声、趴在井边的小狗发出的“呼呼”声毫无顾忌的始终响着,祁承轩转动着瓷杯,瓷杯并不是什么好的瓷器,摸在手上甚至有些粗糙,他反复的磨搓着瓷杯,仿佛这是稀世珍宝,值得好好欣赏。听到四娘说起大皇子晋王,祁承轩也表情淡淡,让人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此刻他心中所思所想,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姜弼宁的耐性没有厉景琛和祁承轩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另外两个没有开口的意思,也只有他开口了,但姜弼宁并没有触及那些敏感的话题,反而问了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四娘,你说的那么幕僚究竟是姓施还是姓石啊?”
四娘说的大齐官话很好,就算是带着浓浓的异域味道,也不会让人听不懂,但发音上仍然有地方很模糊,仔细辨认会出现差错,就这施、石听起来很是相像,何况说得快了,这两个字音本就十分的相似。
四娘没有想到会提出这个问题,下意识的回到:“是姓施,施行的施,不是石头的石。”
姜弼宁和四娘的对话撬动了厉景琛久远记忆中的一幕,他突然想到上辈子娘亲曾经说过,晋王殿□边有一位石姓幕僚,带着大伯父厉仁远的信来府中拜访过父亲,父亲看信后勃然大怒,将这位幕僚赶了出去,这位幕僚出府的时候狠狠的撩下过一句话,说“厉温瑜别狗眼看人低,早晚有你的”。幕僚说这句话的时候,恰好被门房听到了禀告给了娘亲,娘亲那个时候说什么来着……
厉景琛放在腿上的手蓦然收紧,“阎王易躲小鬼难缠,你父亲脾气耿介,现如今不知是好还是坏”,母亲带着忧虑的话音在耳边响起,厉景琛的心仿佛被手狠狠的抓了一下,揪得喘不过起来。
那个时候娘亲应该听错了吧,石姓幕僚应该姓施而非姓石,施姓幕僚是三叔小妾的哥哥,是通过大伯父之手推荐给了晟国公,之后成为了晋王的幕僚,他跟随着晋王去了西北燕山关。那大伯父在父亲的死上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厉景琛一身冷汗,他觉得自己参透了什么,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无法得到证实。
厉景琛额上出现了细密的汗水,脸色青白,呼吸都粗重了许多,坐在厉景琛身边的姜弼宁首先发现了他的异状,连忙问道:“琛弟怎么了?身体何处不适,难道是中暑了?把胳臂给我,我给你把把脉。”
姜弼宁对医术的热衷远大于别的,大病看不了,一些譬如风寒、中暑之类的还是可以的。
厉景琛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从袖袋中拿出帕子擦着额上的汗水,摇着头有些虚弱的说道:“没什么,大概是热到了,表哥不用担心。”
“我这边有解暑的丸药,你服用一枚吧!”从荷包里掏出一个酱红色的小瓷瓶,姜弼宁倒出一粒丸药让厉景琛服下,看厉景琛的面色好多了这才放下心来。
丸药入口有些苦涩,化在喉咙里面仿佛会苦到心头,厉景琛咽下嘴中的苦涩,喝下一杯水,苦涩转化为清凉,也让愤怒到极点的厉景琛压抑住了心中喷薄欲出的嘶吼。
飞快的扫了一眼祁承轩,厉景琛问着四娘,“阿芙蓉膏是什么?也是施姓幕僚给的吗?”
“阿芙蓉膏我们也叫做阿扁,是一些波斯商人带来的,据说一开始的时候是作为药物用的,有着安神、安眠、镇痛、止泻、止咳、忘忧的功效,生病了少少的服用效果很好,但人们耽于阿芙蓉膏带来的飘飘欲仙的感觉,慢慢的加重了使用的份量,小女的阿父就是因为一直头疼常年的靠着阿芙蓉膏止疼,后来就离不开阿芙蓉膏,本来强健的身体也变得虚弱不堪,被施爷的手下推搡了几把,撞在墙上昏死过去,就再也没有醒过来。”说到伤悲处,四娘脸上浮现出压抑不下去的苦涩,如果他的阿父身体没有垮下去,说不定可以保住她们姐妹,阿父虽然不是亲父,却胜似亲父,四娘永远无法忘记阿父到死都没有闭上的眼睛。“姐姐传出来的消息说,晋王夜晚无法安寝、白天也疑神疑鬼,精神很差,施爷就找来了阿芙蓉膏让晋王忘记愁闷,也逼迫阿姐吸食阿芙蓉膏,一次阿芙蓉膏没有了,阿姐实在是受不了去找施爷要,恰巧听到施爷说到晟国公什么的怎么及时将阿芙蓉膏送来。”
又牵扯出来一个人,还是六位国公中声名最盛的!
厉景琛抿了抿嘴,不自觉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发出来的声音都是暗哑的,“你和你姐姐现在还有联系吗?怎么联系的?她如今在晋王府中情况如何?”
四娘有些游移,她突然有些不敢继续说下去,眼前的三个少年是何身份?和晋王是敌是友?她都不知晓,难道真的靠运气来赌姐姐和她的性命吗?到了此刻,四娘退缩了。
厉景琛冷笑,四娘难道不知道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吗,现在退缩又有何用,冷哼一声,厉景琛说的话毫不留情,“哼,你现在退缩又有何用,我们要是有歹心,在你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将你送官了,我想那位施姓幕僚知道你的心思,一定很乐意去见你义父的。”
厉景琛急躁了,急迫的想要从四娘的口中知道更多。四娘满脸的绝望,紧紧地咬着下唇,血珠子渗出来了也毫无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