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云疏回来时便听朱桃说初晴带着碧竹去了梅园,将雪骏交给莫语牵着,自己一路走了过去。
初晴正看着红白交映的雪落寒梅图,一个不在意,落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之中,一股带着寒意的冷风一同被带来,她小脸侧过去在他怀中蹭了蹭,汲取他温暖的气息。
碧竹见状,面上带了温和的笑意,悄悄退了下去。
“这么晚了,怎不去吃晚饭?”他从她身后搂着她,低头附到她耳边轻声问道。
初晴耳后敏感,被他温热的气息弄得微痒,便想要挣开,但这人从身后抱着她,又让她感到一种安定的温暖,便又舍不得挣开,就任由他抱着。
“等你一起呀!”
她转过脸去,轻轻的笑着看他。
男子闻言,眼中快速划过幽深的情绪,对着那张总是无意中就成功的诱惑自己的小嘴吻了下去。之后不舍的离开,将她打横抱起一路走至前厅。
桌上已经布好了菜,蓝姨见两人一同过来,笑了笑,恭敬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
两人一同坐下,如往常一样,他坐在椅上,她坐在他怀里。
“云疏哥哥,宫中是有什么事吗?”她喝了口粥,抬头问道。
按说现在现在天下太平,而且已经是腊月底,除去除夕那日的皇家家宴应该也没什么事了。而且家宴的事务交由内务府打理就好了,这个时候让君云疏过去,应该是突然发生了其他事。
君云疏点头,又舀了勺粥送过来,看她乖乖喝了才解释道:“前几日,漠陵有使者过来请求两国联姻,想要从大禹娶回一个女子,如果中间不出意外,过罢这个年,漠陵的大皇子和二皇子都会过来。”
他一边淡然解释着,一边夹过一片玉笋递过来,却发现小丫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猫猫,”他轻轻喊了一声。
“啊?”她似乎是在神游,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小脸,呆呆望着他,不知为何,君云疏感觉她面色有些苍白。
“是哪里不舒服吗?”他关切的问。
初晴忙摆手,连声道:“没有没有!”张开嘴将玉笋吃了下去。
“漠陵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她咽下口中的食物,轻声反问。
“恩,莫尘玄与莫尘染,两人都会过来。”
怀中的女孩微微垂了眸,似在想什么东西,他的左手与她的右手握在一起,突然觉得她的手心有些凉。
“猫猫,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吗?”他放下筷子,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就要伸过去触摸她的额头。
“呵呵,真的没有呀,不信你摸摸,你看,额头上一点也不热,”她嘻嘻笑了两声,拉过他的大手放到自己额上。
心下不由惊叹,这个男人的心思真是极其细腻。
“嗯,没有就好。”君云疏确定她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这次放下心来,心中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倒也不怪他,自从初晴刚回来那日突然间发起高烧之后,对于她一丁点的不适,他都会记在心中。
“云疏哥哥,我们大禹不是没有适龄的公主能嫁过去吗?”念心太小,暮雪虽然适龄,却直接被她忽略。
君云疏嘴角勾起轻笑,“暮雪不行吗?”
初晴睁大眼睛看他:“你以为她会同意吗?”
君云疏但笑不语,便是那两个皇子中的哪一个真的选中了她,只要她不愿意,他也是不会同意的。
“反正暮雪不行,”初晴看着他道,见他嘴角了然的笑意也明白他心中也是不同意的,心便放了下来。
“不过暮雪不会愿意,念心那么小,我们也都不舍得,那大禹也没有其他公主了啊!”
君云疏听她低声嘀咕着,笑着喂了她吃东西,“傻猫猫,你跟着瞎操什么心?”
“好歹我也是个战王妃,有必要关心一下嘛!”她笑嘻嘻的和他贫嘴。
“恩,下午已经与皇上说好了,这次的和亲人选从那些大臣家里定。”
“可是那里有人会愿意嫁过去?漠陵那么远,人生地不熟的,谁忍心让自己的女儿嫁的那么远?”
君云疏笑她,“你今天怎么操心这么多事?漠陵的两个皇子也都是人中龙凤,还怕没有姑娘喜欢吗?到时皇上会下旨,让六品以上官员的女儿都跟着过来,若是哪一位被挑中,便封她为公主,按公主出嫁的大礼嫁过去。”
“哦……”
——
山路旁是郁郁葱葱的林木,她牵着一个小女孩向前走。
再拐一个弯便能看到他们住的小院,两人不约而同的加快了步伐。
眼角突然撇到一丝耀眼的红光,还有一阵呛人的烟味,她心底升起不详的预感。
“不要——”
小女孩突然发疯一般大叫一声!
她瞪大了眼睛,向前方看去,嚣张的火焰充满了她放大的瞳孔!
那座曾经带给她温暖与安定的小院,已经完全被大火包围!
她不顾面上忽然落下的泪,跟着小女孩跑了过去!
“爹!娘!”小小的身影大喊一声,眨眼就要扑进大火中!
“夭夭——不要——”
“猫猫,快醒醒!猫猫!”突然有男子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停唤着。
“不要!”她猛然伸出手在胸前挥舞着,脸上已经被泪水打湿。
“猫猫,猫猫,”
床上的女子睁了眼,呆呆看着面前的男人,眼中不断有泪水滑落。枕边已经湿了一块。
她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的男子,男子冰蓝的眸中一片痛色,心疼的看着她。
她突然伸手扑到男子怀中,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恐,“火…好大的火……云疏哥哥,你快来呀!你快来救救他们……”
他伸手紧紧抱住她,心中满是疼痛。轻声安慰,“猫猫别怕,猫猫别怕,我在这呢……”
怀中的女孩渐渐平静了下来,抱着他的手臂也慢慢松了力道,娇小的身子不停的颤着。
“猫猫,猫猫……”君云疏一声一声温柔的唤着她,将她在怀中搂得紧紧的。
身体被一阵微弱的力道推开,他低头看她。
女孩伸手用力推他,他丝毫不肯放开,她便收回手臂慢慢向后缩着,抱住自己的膝盖,身体不停轻颤着,脆弱而倔强的惹人心疼。
他的猫猫推开了他!
男子眼中划过受伤,一双冰蓝的眸子闪过痛心。却仍是不肯松开手臂,紧紧抱着她。
他的猫猫这样脆弱,似乎他只要松了手,她便会消失不见。
初晴脸上的泪痕还没干,脸上是湿漉漉的感觉,她被男子抱在怀中,却仍是浑身发冷。
她自嘲的笑,眼神空洞,还是忘不掉啊…。
“猫猫,”耳边再次传来温柔的男子声音,她轻轻抬眼。
“云疏哥哥。”平日娇软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听得君云疏一阵心疼。
“云疏哥哥,我刚刚怎么了?”她轻轻开口,黑亮的大眼睛还带着水汽,脆弱而无助。
君云疏嘴唇微微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没说出口,见初晴直直望着他,便低声安慰,“猫猫,你刚刚做了个噩梦,现在没事了,乖,现在已经没事了…。”
初晴闻言点头,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听了大人的话便呆呆的点头。
怀中的女孩不再抗拒,他抱着她躺下来,轻轻拍着她。
“猫猫,还记不记得你刚刚梦到了什么?”
她的头枕在他的胸膛上,男子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她身体有些僵硬,沉默了一会,低声道:“不记得了。”
轻轻拍打着她的大手动作似是顿了一下,男子轻声安慰的声音传来,“不记得就算了,猫猫,现在还怕吗?”
初晴摇摇头,声音轻轻的,“不怕了……”
男子眼中划过一抹痛色,她看不到。
“乖,好好睡吧,猫猫,云疏哥哥在这呢,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了。”
“嗯。”
她轻轻应了一声,平缓的呼吸声传过来,似乎又睡了过去。
男子大手轻轻拍着她,眼中一片幽深。
他刚刚不过是出去了一趟,回来时便见床上的女孩儿满面泪水,身体不断颤抖着,俨然是陷入梦魇之中。
她神智不清,潜意识的依赖着他,却又忽然伸手推开他。那样突然防备的动作让他心尖一痛,像是银针突然扎进去一般。
是不是那三年中,她受了委屈,或是被人欺负,或是过得很艰难,每次总是想着能依赖他,却又突然发现他不在她身边,所以,强迫着自己不许再依赖他了?
还是真的失去了记忆,身边一个可以依赖的人也没有,所以让她不再会依靠别人的依赖,宁愿自己一个人蜷缩着,孤独的舔舐着伤口……
疼痛,自责,伴随着无力的疲惫在他心底升起,这个强悍如斯的男人,眼中复杂的如同千年的深潭。
他不怪她伸手推开他,只是为她的防备而痛心,为她三年中所有他不知道的委屈而自责,为她的疼痛而疼痛。
胸前突然传来一阵凉意,他忙低头看去,闭着眼睛的女孩儿紧紧咬着贝齿,晶莹的泪水不断从眼角滑落。
他心中是难言的疼痛,紧紧抱着她。
这一次,她没有再推开。
——
“小姐,奴婢前段时间还以为你变勤快了呢,这几日你又一直睡个不停……”朱桃走进内室,见初晴又是一副慵懒的姿态躺在窗下的摇椅上,不由撇撇嘴,表达她对这个懒惰的主子的嫌弃。
也不知怎么回事,前几日还见她家小姐到处跑,这从外面回来了反倒又是一副懒到不行的样子。
难道是前段时间太累了?可这一脸睡了几天,也该休息过来了嘛……
朱桃无语的摇头。
“呵呵,”摇椅上的女孩儿睁了眼,懒懒的看过来,声音软软的,“不睡头疼。”
朱桃无语,“小姐,奴婢只听说睡多了会头疼……”
半晌不听初晴回话,转眼看过去,又是一阵无语,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她家小姐居然又睡着了……
好吧,关于前一段时间对于小姐变得勤快了一些的感觉,她现在表示,完全是错觉!
过不了几天便是年关,到了这个世界以后,初晴对于过年这件事,也有了淡淡的期待。
这一段时间,她觉得时间过得很快,给自己总结了原因,便是因为别人的一天,对她来说只是半天,早上的半天是完全睡过去的。
到处是一片热热闹闹的气氛,前几日有些低落的情绪也被带动起来,她便随着碧竹与朱桃两个一同剪窗花,这一剪便是一个早上。
“累不累?”君云疏忙完自己的事,进了前厅便看到她一脸认真的剪着手中的红纸,见她今日精神不错,嘴角多了分笑意。
而碧竹与朱桃两人见他们一幅亲密的模样,笑着相视一眼,十分默契的端着筐子退了下去。
小丫头只顾着手中的红纸,随口应了句不累便把身后的男子晾在一边,手中的动作不断。
身后的男子望着在小丫头手中不断变动着的窗花,心中有些淡淡的吃味。见到她脸上饶有兴致的笑意,便有觉得心中愉悦。
直到多余的红纸全被剪了下来,初晴展开手中的红纸,一张简单漂亮的侍女吹箫剪纸在手中展现出来,小丫头这才略带得意的开了口,“碧竹,你看!”
君云疏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感情他在这站了半天,小丫头眼中根本没有他的身影。
“猫猫,碧竹与朱桃都下去了。”他笑着,从她身后抱着她,低头亲了亲她微翘的嘴角。
小丫头闻言嘟了嘟嘴,“还想让她看看我剪得好不好呢,都怪你,你一来她们都吓跑了!”
身后的男子嘴角抽了抽,无奈的看着这个没良心的小丫头,“猫猫剪的当然好看,送给我好不好?”
说着,伸手就要接过她手中的剪纸。
小丫头扭头看他,坚定拒绝,“不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