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听到李贤提醒,赵亮一个鲤鱼打挺站立起来,他没好气地跨到几个打瞌睡的同乡跟前,没有任何招呼,上去就是大脚丫子踹了过去。
“砰”一脚踹去,所有的困意都一扫而空,乡民原本正要发怒,可瞥见凶神恶煞的赵亮之后却只得硬生生咽下了恶气,嘴里道“赵大哥,打我作甚?”
赵亮指了指日头,道:“也不看看日头,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在这里作死?待会儿若是在盐场耽误了时间,难道要大家伙儿陪你走夜路不成?”
原本在世道太平的年月,走走夜路也不打紧,可是近几年,便是县里横行的衙役、帮闲都不敢在夜里出没了,更别说这些老实巴交的乡民了。
被赵亮踹了一脚的汉子一个激灵爬了起来,他抓起扁担便吆喝起来:“都起来赶路咯,赵大兄说了,要赶在日落之前回家!”
涉及到自身的生命安危,乡人们再不迟疑,他们几下就收拾妥当了,重新上路。
半道上,赵亮拍了拍李贤的肩膀,嘴里道:“要不是你提醒,哥哥我险些误了大事,弟兄们攒起这些盐粒可不容易,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我瞧着,这几个月你似乎长进了不少,不像以前那般愚钝了,这样吧,以后你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一并指出来,哥哥我绝不怪你!”
李贤咧嘴大笑:“赵大哥哪里话,都是一个村里出来的兄弟,相互帮衬也是应该的。”
“你小子,嘴皮子倒是利落的很”,赵亮不再多言,转而大步走到了队伍的最前头。
约莫行了一个时辰的功夫,赵家庄的乡民终于来到了盐场。
盐场是乡内朱游缴所设,这游缴等同于后世里的派出所长,负责一乡之地的捕贼、治安事宜,拥有巨大的实权。
穿越至今,这还是李贤第一次来到盐场贩卖私盐。
腥臭、破旧,这就是盐场留给李贤的第一印象。
如此脏乱的环境,偏偏收购盐粒的管事却还又趾高气扬,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这在某种程度上让李贤联想到了后世里的垄断企业,他们的窗口办事员不也是摆出这副臭屁的模样吗?
真是欠揍的很!
然而,这还不算最可恶的,钱货两讫,当赵亮拿到银钱过后,发觉份量比往日少了许多。他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怎地这般少?老哥哥莫非是数错了不成?”
那管事黑着脸,道“哪里来的穷鬼好不晓事,我朱五是什么人物,还会贪墨你的银钱?适才不是说清楚了吗?盐价又跌了,若不是我家老爷慈悲心肠,亏本收盐,你们这些泥腿子连一文钱都拿不到!”
赵亮怒瞪着大眼,他额头青筋直露,身后赵家庄的乡民们也齐齐围了上来。
什么盐价跌了,都是借口,分明是这管事起了黑心肠,想吞下赵家庄的盐钱!
赵家庄没有良田,这盐粒就等于是乡民们赖以为生的本钱,眼下,对方的举措无异于挖肉放血一般。
乡民们怎能不怒?
盐场管事不但不惧,反而嘲笑道:“怎么着?莫非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想动手不成?”
不需要招呼,四下里忽然出现了几十名手拿哨棒的大汉,无须多说,这些家伙定然是盐场的打手。
这可是朱游缴的盐场,打手、青皮又哪里会少?
李贤摸到腰间的短刃,目光微凝,眼看一场冲突在所难免,这时候,赵亮忽然俯身行礼,道:“是小弟无理取闹,这钱足数的很。”
同行的乡民还要多言,却被赵亮一眼瞪了回去。
管事摆出一副算你识相的样子,嘴里道:“那你们这盐到底是卖还是不卖?要是不卖赶紧闪开腾出地方,别耽误了游缴老爷的生意。”
赵亮讪笑着,道:“卖!怎么不卖!”
赵家庄的乡民感到十分屈辱,愤怒的火焰迸射而出。
盐场的管事只是嗤笑不已,嘴里道:“这是朱游缴的盐场,脑子都灵泛点!”
言语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李贤握紧了拳头,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可他知道知道,赵亮如此卑躬屈膝,为的都是大家伙的生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真要是与盐场闹翻了,难不成这盐粒还能不卖了?
穿越以来,赵亮对李贤有颇多照顾,眼下,目睹赵亮受辱,李贤感同身受,便是此刻抽刀为其厮杀一番,他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是,自始至终,赵亮都没有发作的迹象。
交易达成,李贤额头青筋直露,这狗日的盐场,来日定要平了这地方,出掉今日的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