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亲王世子一向行踪不定,这次进京上贡不少人猜测他不一定会出现,可随着那日许多人看着他带着护卫入京,圣上甚至亲自出宫门迎接,京中原本还在观望的人家顿时都忙活了起来,有些人完全就是为了钻营,毕竟这位小王叔在圣上跟前的极有脸面,若是得这位小王叔几句美言,指不定日后升官发财不在话下,而有些却是真心疼爱女儿,就生怕女儿被圣上乱点了鸳鸯谱,远嫁不说谁知道会不会像上位世子夫人那样早早的病亡?
于是,这些日子京都里到热闹了起来,不少人家定亲的定亲,提前成亲的成亲,就好像是给宫中摆宴预热一般,京都里几乎隔些日子便能听见鞭炮齐鸣看见红绸招展,比过年都要热闹非凡。
何氏因着家中姑娘不是已经定亲就是年纪尚幼,到算是稳坐钓鱼台万事不操心,可沈府的大夫人却是最近着急上火,嘴里都了燎泡,沈佳丽是她从小带大的,之前因着沈佳丽的姨娘不懂事生生将好好的前程给毁了,这段时间好容易给女儿找了户京外的人家,也不知道是谁那么缺德嘴碎,竟然也没说成,到让女儿几乎成了京都的笑柄。
沈夫人现在是既担心沈佳丽的婚事,又担心圣上将沈佳丽许配给宝亲王世子,哪怕别人看着女儿名声不好,她也觉着宝亲王世子配不上沈佳丽,且不说女儿小世子好几岁,就说宝亲王府封地遥远,若是出嫁恐怕这辈子就再见不着了,更何况这位宝亲王世子之前娶了一任媳妇,听说不到一年就死了,死之前都没圆房,因着大婚当日这位世子就急急出门,等他归家新娘子都死透了。
有了这么个前车之鉴,亲王府就犹如虎踞龙潭,谁还敢将女儿往火坑里推,这些日子那么多世家定亲成亲还不都是存着躲开的心思,沈夫人哪怕沈佳丽嫁不出去,也不想女儿嫁到那个地方去。
沈夫人吃不好睡不好,丈夫又迂腐没有担当,很快便生生将自己折腾病了,闹得沈府上下都开始人心浮动。
“夫人……大姑娘跪在门外已经好些时候了。”沈夫人身边的嬷嬷过来回话,小心看着沈夫人的脸色。
沈夫人剧烈咳嗽了几声,而后拍着床榻气恼道:“你说说她,到底想的什么?我千般思虑都是为着她,她到好……不领情!”
“想是大姑娘有自己的想法,不如让大姑娘进来与夫人说说?这母女哪里来的隔夜仇。”嬷嬷也是看着沈佳丽长大,情分自不一般。
沈夫人又听沈佳丽跪着这么长时间还没用膳,心肠一软也就板着脸让嬷嬷去带人了。
沈佳丽低眉顺目的走进来跪在沈夫人床榻前请安,沈夫人见状,没好气的说道:“咱们家什么时候兴这样请安了,你这是要戳我的心肝。”
沈佳丽脸颊一红,蹭到床榻前盖住沈夫人的手仰头说道:“是女儿错了,来给母亲赔罪。”
见着女儿还是那般乖巧的模样,沈夫人还哪里气得起来,她先让人将沈佳丽扶了起来,而后将屋子里的下人都散去。
下人一走,沈夫人身边伺候喝水喂药的便是沈佳丽,沈夫人喝了两口水,实在忍不住问道:“旁人都躲不来的事情,你又何苦上去沾染……”
沈佳丽将水杯放在一旁,不紧不慢的说道:“母亲,女儿想问,祖父与父亲可能左右圣上的意思?”
沈夫人愣了愣道:“自是不能。”
沈佳丽这才笑着道:“那便是了,女儿其实之前的意思也不过就是一空话,若是圣上想将女儿许给世子,那咱们家也无力拒绝,若是圣上没那个意思,谁说也没用不是么?女儿不过是看母亲近来身子不好,又操心我的事情,便想着等这藩王上贡的事情过了,再谈我的婚事,也没有必要非要因为避开世子这桩婚事,而着急替我结下姻缘。”
沈夫人安静听着女儿分析,她原是这几日着急给沈佳丽定下亲事,可偏偏沈佳丽今儿一来便让她不必太过费心,那意思竟是无所谓做不做那亲王世子夫人,她只想着女儿不懂她的好心,又害怕沈佳丽当真移了性情想着攀龙附凤最后还害了自己,如此才大怒之下一时不愿见女儿。
“母亲对我如同亲生,可毕竟出身在此,母亲当真是多虑了,我不过是从姨娘肚子里爬出来了,圣上与世子哪里看的上我?”沈佳丽抱住沈夫人的隔壁撒娇说道。
“胡说,你就是我女儿,谁也抢不去!”沈夫人无论她怎么生气,可偏偏不许旁人欺辱自己的女儿。只是沈佳丽这般一解释,她也散了气,身子似乎也轻快了许多,这些日子她光想着将女儿嫁出去,可到底也太仓促了些,加之之前那户人家也没寻好,到闹出那番不堪,这两日她也是憋了气,想着找一户比之前更好的人家,谁知道婚事没成,自己到累垮了。
“母亲不如好好歇息,养好了身子,才能替女儿张罗,可万万别再动怒了。”沈佳丽的眸子里满是担心,到真没有一丝作伪。
沈夫人摸着她的头发,又想起她小时候惯是个乖巧的,不由叹了口气,总觉着老天对女儿不公,明明该是京都的一颗明珠,就是那永昌侯府仗势欺人,到弄到婚事艰难的地步。
“好,那母亲就听你的,等着入宫赴宴的事情过了,再给你好好选户好人家。”
沈佳丽展颜,勤快的伺候沈夫人睡下,等着沈夫人入梦她才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
“还好夫人没和姑娘起什么间隙。”沈佳丽身边的跟着的大丫头拍着胸口后怕道。
沈佳丽走在前头,见着没人才道:“母亲心肠柔软,对我也是真心,即便有什么隔阂只要解释开了,也没什么过不去的。”
“夫人对姑娘到是真好,只是姑娘今儿太大胆了,奴婢还以为姑娘真想去做那位世子夫人呢。”
大丫头本是当做玩笑,谁知道沈佳丽居然道:“我当真是想做那位世子的夫人,只是还不知道人家看不看的上我。”
“姑娘,你……你不是玩笑呢?”大丫头心颤的拉住沈佳丽道:“姑娘,咱们不过两次婚事不顺,也没必要把命搭进去啊,那世子府天高地远的,还有那府里乱七八糟的破事儿,您没听见外头都怎么传么?最近成亲的炮竹声您又不是没听见,咱们可不能去找死啊。”
沈佳丽站定的步子,看着四方的天空,轻声道:“若是不嫁给世子,就当真能过的很好么?就当真没有生命危险了?”
大丫头喏喏,说不出话来。
“我被那庄大公子所害,还有什么好人家会想娶我,如今曾经母亲都看不上的人家也嫌弃我,与其等着我将自己抵进泥里,自我作践,倒不如搏一把,总好过又要勾心斗角又贫困不堪的好。”沈佳丽觉着自己竟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原本只是想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了,最好夫君是个书院教书的先生,后院简单和睦,并不需要太过有权有势,只要两人有商有量,琴瑟和鸣过完一生,那也就值得了,可偏偏她想要的老天就是不肯给她,曾几何时她差点被逼的想去山上做姑子到落得清静。可是她不是一个人,她身边还有丫头仆人,家里还有祖父父母以及姨娘兄弟,沈家也绝不会让她带累了族中的姐妹。最坏的结果就是她无人可嫁,要么嫁给贫困寒门,要么就是去世家大户做妾,这都是她想都不愿想的。
相对于那样的下场,世子府反而是一条生路了。
“姑娘……”
沈佳丽迈腿向前,又恢复了往日的优雅。
“这都是我们自己的想法,圣上选谁还说不定呢。”
嘴里这么说,可沈佳丽却知道自己已经下了决定。
入宫的宴席眼看就要到日子了,只可惜二房到瞧不见那样气派的场面,不说孟二老爷还没那个资格入宫,就说他们的行程也是一拖再拖,到了如今再拖不下去了。
相思自从上次揍了孟若饴之后就再没去过二房,她只是隐约听说孟若饴自那天后换了个大夫医治,身体居然奇迹般的有所好转,之后到是孟桂芝发了一场大病,全身的红疹好不骇人,若不是梅姨娘跪求了老太太又封了自己的院子,恐怕这母女就都会被二老爷扔在京都。
这一日风和日丽,天空几乎没有一片云朵,就好似相思从燕州离开那一天的天气,她一早便醒了,换了整套的新衣头面就坐在屋子里等着时辰,而后忍着快要跳出胸口的激动心情,带着石榴伴着何氏等人就一路说笑去了二房。
今儿,是二房举家外放的日子,也是相思觉着似乎终于能好好呼吸一下空气的日子。
既然二房将要离开,定安伯便不可像往常那样从角门进入,他带着家眷绕了半个府门来到二房门口,此时门口稀稀拉拉已经来了些送行的同僚,定安伯一下车便被这些人围了过来。
相思她们这些女眷是直接入了府门,等着相思从马车里下来,孟家二房这些女人们都已经准备停当将要坐上马车了。
环顾四周,相思忍不住冷笑,老太太还是那个作风,不管是燕州的宅子还是京都的宅子,只要她离开,府里就跟被人洗劫一空一般,除了带不走的花草树木亭台楼阁,就连稍稍贵些的花盆都要搬走,不然她们从燕州到京都哪里会跑的如此之慢,马车也比一般出门的行客多出几辆,到是那些得用的奴仆,为了路上省口干粮,凡不是家生子的大多转卖,有些家生子干脆就留在宅子里,让其自生自灭。
何氏显然也没料到老太太居然如此做派,可她不过皱皱眉头便上去寒暄,左右都不是她家,她何苦操这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