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陌如星,秋海棠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虽然,他很想与他和睦相处,但说到底,陌如星是驸马,是宰相之子,而他,不过是一个出身伶人馆的侍君,他们之间存在于身份上的悬殊,思想上的差距,他想,是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的。
所以,当墨惜颜让他陪陌如星说话的时候,他潜意识里,其实是有些抗拒的,因为他不知道他们两人单独在一起时能聊什么。
让他对陌如星抱以恭敬的态度,以侍君对驸马该有的礼数待之,不对陌如星抱有任何的排斥或者仇视情绪,于他而言没有问题,他可以完全接受陌如星的存在。但让他真的像朋友一般与陌如星待在一起,于他而言便有些难,且不是一般的难。
上次他们能坐在一起用膳,是因为有墨惜颜这个中心引力在,此时她要走,秋海棠便有些手足无措。
然而,陌如星已经开了口,阻断了他的退路,他便只能将原本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闷在心口里。
陌如星不知道秋海棠心中的想法,墨惜颜同样不知。
虽然知道两个人单独相处可能会有些尴尬,但她打心底里希望陌如星和秋海棠能成为真正的朋友,他们三人,可以如童话里的一家人那般生活得和和睦睦,所以她刚才才会那般问秋海棠。
此时见陌如星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她心中自是乐见其成的,便道:“那你就留下来吧,不过你们也不要聊太久,驸马如今身子不爽,多休息为好。”说完这一句,她便笑着离开了。
若说秋海棠不自在,陌如星其实也有些不自在,他心里明白,他和秋海棠还没到达那般友好的程度,可以掏心掏肺地说知心话。
有些事,譬如与秋海棠培养感情的事,他知道,是需要一步一步来的,而自从那日一同用完膳后,到现在的单独相处,跨度无疑是有些大的。
只是,他有些想问的事,唯有将秋海棠单独留下,他才可以问出事实真相,是以,他才会在他们二人的关系并没有到达理想中的融洽时,便与秋海棠单独相谈。
瞅了瞅立在那里不甚自在的人,陌如星用眼神指了指床榻旁边的凳子,道:“你过来坐吧,我们聊聊。”
上司开口,焉有不听命的道理?
故而,尽管秋海棠心里排斥着两人坐得那般近,却也不得不依言走了过去,动作轻盈地坐了下来。
尴尬,极致的尴尬。
秋海棠视线乱瞅着,就是不敢去看榻上的人。
陌如星瞄了瞄他,将他的神色收于眼底,琢磨了片刻后道:“我知道你和我一样,其实都是不自在的。这样的不自在,也许一辈子都会存在,也许,会在你我二人摒弃各种身份差距,真心实意地相处几次后便烟消云散。
未来,谁也不能确定究竟会是怎样的模样,但我此刻想说,我是真的想和你成为朋友,不只是面和,而是心也很和的那种,因为,我们都是公主的人,我们都将陪在公主的身侧直到归于尘土的那日,若我们做不到,那将来的几十年,或许大家都会过得不开心。”
秋海棠飘忽的视线一滞,凤眸里的光颤了颤,然,他并未回头,而是保持着那个姿势静静地听陌如星接下来要说的话。
扫了扫秋海棠,陌如星继续道:“今日我要求你留下来,是因为我有些事想单独问你。这些事,公主她必定不会对我说实话,唯有你,才能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一切。”
秋海棠心头动了动,缓缓回过头来。“你想知道什么?你该知道,如果是公主不想让你知道的事,那定然是她想保护你,不想让你为那些事烦心。”
若换做别的女子,秋海棠必定会羡慕陌如星从那女子那里得到的爱,嫉妒那女子对陌如星的呵护有加,可如今,他既不羡慕,也不嫉妒陌如星,因为他心里明白,如果换做是他,墨惜颜也一定会竭尽所有保护他,不让他受到半分伤害,他所得到的,一分也不比陌如星少。
“我知道她是想保护我。”陌如星头颅微垂,秋海棠看不全他脸上的神情,但却从他那双眸子里流泻出来的余光里得知,他此刻心中激涌着的,是复杂难言的情愫,有感动,有喜悦,却也掺杂有那么一点点的悲。
“我想,你应该能懂我的心情,我们都不希望自己被她保护得太好。
哪怕等着我们的是狂风巨浪,我们都想站在她的身侧,与她并肩而立一同分担,而不是全让她一个人给扛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