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原本预备的全部押后,君避臣妇,内命妇避臣,乔家的爷们儿只在屋内待着,无谕不敢擅出。乔家的媳妇们,正想着是不是应该按品服大妆,已有内侍飞马传话,倒无需这样大礼,其实重新梳妆换衣时间也不够,众人在淇国公府大门外等了三刻,人已经到了。
今天的夏语澹未穿任何一套太孙妃的礼服,上身穿着乳白色卷云纹的窄袖短衫,下着碧蓝色曳地长裙,那裙子的颜色染得像刚刚下过雨的天空一样澄清。肩披黄帛,腰垂红带,梳着望月高髻,佩戴了一套紫宝石头面。
夏语澹本就生得好,一张鹅蛋脸,面庞如白玉般细腻剔透,一双眼睛氤氲透骨,灵秀柔顺。而已经全部长开的身姿,无有一处长得不是地方,曼妙妩媚,保留了少女灵动的气息,又染上了成熟女人的风韵。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从仪轿上走下来夏语澹,眉眼疏朗,仪态端庄,一举一动已成风景,妆扮称不上华丽,也让人侧目。
夏语澹早年的人生阅历,浸润不出雍容华贵的气场,入天家不到两个月,那种随时随地可以成为焦点的气场已经有了。
气场这种东西,自己没那眼力的看不见,在场之人如王氏之流也不缺乏眼力。
所以夏语澹已经不是在乔夏两家默默无闻的庶女。
士别三日,刮目相待。现在这个夏语澹还是能说服别人,她为什么得了皇太孙的喜欢。
府门之首,并排站立着大夫人梅氏,二夫人张氏,四夫人舒氏,三位还有重孝在身,所以打扮素净,粉黛也只是修饰了一下容色。
夏语澹微微一叹道:“三位舅母多有不便,不用在本宫身边应酬,本宫只是来瞧瞧后辈们。”
夏语澹出口‘本宫’都用上了,梅氏屈膝半跪,恭敬道:“娘娘驾临,蓬荜生辉。现臣妇体贴娘娘之意,臣妇失礼,这厢告退。”
说完三人先行退下。王氏作为引导,请夏语澹入花厅。
花厅上早设好了一桌高案,本家亲戚面左,受邀亲朋面右。
夏语澹落座,直入主题,含笑道:“我是来瞧瞧后辈们,表嫂,你的孙子呢?”
王氏今年快四十了,以前只听夏语澹为数不多的呼‘大奶奶’,忽然一个俏皮的人儿说了一句俏皮的话,王氏先喜了,扬声道:“快把哥儿抱过来。”
大红色襁褓裹了一个奶娃娃,王氏下案抱过来,夏语澹就着王氏的手看,孩子养得太好,顶着小光头,和吹圆的气球似的,脸颊圆鼓鼓,挤得小嘴像半开的花瓣,一双眼睛骨溜溜的转,嘴角淌下一串口水。
夏语澹用柔软的帕子给他擦了,道:“长得真壮实,他有几斤重了?”
小孩子一天一个重,王氏没有马上答上来。
洪氏起身,走在王氏身后笑道:“昨天晚上放在篮子里称了称,差三两满十斤了。”
“你辛苦了,满月快长到十斤的孩子少见了。”夏语澹扫过一眼洪氏,这才跃跃欲试的伸手道:“给我抱一抱。”
夏语澹抱得很好,一手托屁股,一手胳膊弯上枕着头托着背脊,放在自己并拢的双腿上。孩子很乖,憨憨萌萌的盯着夏语澹看,夏语澹也没有说什么话,只看着这个乖乖的小娃娃。今天天气暖和,孩子戴了肚兜,穿了一件细棉的小衣,外罩着五毒小褂子,包裹的襁褓薄薄一层,所以夏语澹的手掌还能感受到满月孩子肌肤的软嫰,真的是柔弱无骨。
夏语澹真的伤怀了,低头念叨:“太爷生前说,家族的繁盛在于代代有人,武将之家更是如此。一代又一代,太爷多想身体康健,长命百岁,五世同堂,守着这个家,看着一个个孩子出生,尤其是这个玄孙子……”夏语澹把头抬起来,看着洪氏道:“你很好,了却了一个太爷生前的心愿,乔家代代有人,太爷长眠于地下也是欣慰的。”
其实乔费聚连见都很少和夏语澹相见,基本不说话。夏语澹只听虞氏的话,虞氏一身所有,她享受的生活,她养成的见识,都来自乔费聚,所以夏语澹从虞氏身边听到的话,完全可以代表乔费聚的态度,所以夏语澹可不是在瞎说的。
夏语澹缅怀起乔费聚来,乔家众人面有戚戚焉,王氏抹眼道:“大老爷和大爷,自幼承训,一招一式,一笔一划都是太爷亲手教导,后来太爷有了年纪,精神头短了,只看着孙子们乐一乐。太爷一生,真是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
有人全力给夏语澹捧场,有人在遮面的时候嘴角忍不住微抽。如乔四老爷的儿媳妇程氏,不由不多想,太孙妃贸然眼前,是几个意思?给乔家长脸,给大房撑腰,洪氏生个孩子,老太爷睡在棺材里也欣慰了。
人已死还有何想!
不过太孙妃要那么说,死人也必须欣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