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里,主子谨慎端着,还有被家里下人联合一气绕进去的,夏语澹留下了那样的口舌,那些没讨着赏钱,讨了没脸的婆子们怎么会放过,墙倒众人推,一会儿就传开了,六姑娘就是个面子货,中看不中用,一出口就冒着浓浓穷酸和粗鄙的气息,还当着姑娘,府里丫鬟也比她强些,顿时夏语澹就成了全府的笑话。
夏语澹面上懊悔落寞,心里淡然处之。
那些婆子嘴上不饶人,夏语澹当然知道。想想邢姑娘住缀锦楼那会儿,三五日拿出钱来给使唤婆子妈妈们买酒买点心,结果那些婆子们吃喝完了还说白填补三十两。邢姑娘原是家里穷了投靠来的,就是把月例银子全赏出去,也得不到一句好话。夏语澹就是换了个夏尔凝名字,明着是侯府姑娘,实则就是爹不疼,娘不要,住在乡下十年的乡下丫鬟,一路上没有人提醒一句二房廖氏孩子夭折的事,可见大家是眼瞅着想看笑话的,这是心里有敬意的样儿吗?别说没钱,就是有钱,也不白白喂了那些填不饱的贪婪之人。再说了,夏语澹是真的没钱,在庄子里,钱是刘家拿着,夏语澹给多少用多少,从没有想过攒起来。那句话怎么说的,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是什么,人死了,钱没有花掉。未来不可估计的人,攒钱干什么,还是得乐且乐,充实一些。
想要在侯府里保留体面,培养心腹?这些是不切实际的想法。夏语澹还记得,上辈子中学时,自己转过一次学校,在班里排座位的时候,和班草成了同座,渐渐就被全班女生孤立了。因为班花追求班草,求而不得,就把怨气发泄在了碍眼的班草同桌身上。有个同学直接说了,不是你性格脾气不好,是你坐了班花想了许久的那个桌位,班花不喜欢你,所以我们不能和你说话。夏语澹第一次躺着中枪,位置是老师决定的好吧!那是一个浮华的学校,在那种学校里,学习成绩,中途插班与同学之间的感情淡薄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条件是,家里的经济实力拼不过班花家的,所以很尴尬的就被孤立了一年。要是老爸挣气点,能赚足上个亿的身家,当年的局势也不会一边倒了。当时,夏语澹和班花的差距是一个零。校园里,同学之间的争风都是如此功利的靠家底拍板,何况是侯府里,牵一发就是个人生计,乃至生命攸关的大事。
夏语澹没有钱,没有权,在当家人的内心深处也没有位置,家下人能看不见嘛。夏语澹不认为仅靠了无权无私的,空虚的个人魅力,就能赢得下人们由衷的尊重和拥戴,所谓的个人魅力,只有站在了权利和金钱之上,才能焕发出来,收服人心。一个阮氏已经死在那儿了,夏语澹有自知自明!
穷酸?粗鄙?环看着屋里一水的红木家具,格子柜名贵的古玩,梳妆台精致的首饰,还有未及收起来的,放在桌子上精美的布料,夏语澹冷笑。
别人笑我太疯狂,我笑他人看不穿。
你笑话了我,焉知我也在笑话你。你玩弄了我,可知我也在逗着你玩。以众人之力愚一人,以一人之力愚众人,谁比谁更高明,谁比谁看着,更像是个笑话!
嘉熙院,乔氏坐在南窗楠木矮靠圈椅上,周显家的立在身侧,余下再没有别人,唤了刘三桩进来,站在一丈远,放下大红羽纱软帘的内门口,细细的问了夏语澹,这些年在庄子里干的事,养出来的性情和脾气。
夏语澹没有一次,在刘家人面前流露过超越年龄的认知。一直看着同龄人走,看着庄子里,每一户清贫之家的喜怒哀乐。唯一听着稍稍越了规矩的事,就是和温家兄弟过从亲密,这样不是亲友的关系,如此相交,可能坏了变态似的,讲究男女大防的规矩。而且,这也只是从上层社会,大户人家的视角来说,如果夏语澹只是望宿县一个普通的不满十岁的女孩子,和同样还是孩子的温家兄弟相交,没什么大不了的。每户人家还巴不得和温家攀上关系呢,不管用什么形式。
刘三桩退下,乔氏让周显家的在小杌子上坐了,才略皱着眉道:“石家败掉的,棋盘街的铺子,就是被和庆府锦绣坊温家买走的。那丫头倒是有些出息,结交上了锦绣坊的少东家。”
周显家的,面上少有表情,一向随着主子的心思,思量着道:“锦绣坊在京城是还没有立下根基,和庆府地界上,已经做到第一家的。那样的商贾之家,哪能真看上一个乡下丫头,能看上六姑娘,估计还是看在六姑娘姓夏的份上,生意人,与人为善,多个人,多条路的意思。”
乔氏咸淡着道:“你一路看着她来,可看明白她是个什么样儿的?”
周显家的组织了一下顺序道:“在庄子上,六姑娘确实没有主子的气派,不过刘家不敢拘紧了她,六姑娘也是爱玩的年纪,和佃户的小子丫头玩成一片也在情理之中,当晚我们出庄子时,庄子里的老人小孩远远站着目送。六姑娘虽然没说话,我也能看出来她是不舍的样子。一路上都很顺从,给什么吃什么,给什么穿什么,我们附了一艘官船上来,并五六艘商队,那官场送的是因丧母守孝的前何翰林,就是武定侯家的大姑爷。太太既然认了六姑娘,六姑娘就代表了夏家的脸面,只是她从未在人前露过脸,我依着太太的吩咐,把她拘在船舱里,没让她出来,她问过一次,也就自知了。”
一个奴婢,并不能随意评定主子的性情,周显家的只是陈述了看见的,不过从叙述里,也表达出了,夏语澹很重情,很听话,很懂事的意思。
乔氏颇为满意,道:“把她放在庄子上这些年,她要是自己想不出来,该听话,该懂事,她就白活了这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