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黎嘉骏心里巴不得能信,此时强迫自己怀疑下。
“嗨!非得叔拿出杀手锏给你。”裁缝师傅说着往边上工作台上翻出张报纸,只有一张,报纸名字部位都糊了,但是马将军在海伦的消息还是留着大半。
“这是什么报纸啊?”
“青年抵抗军参考。”裁缝师傅收起报纸,叹气,“刚才那边枪毙了几个人,路过店的时候掉地上,我就捡来了。”
黎嘉骏望着裁缝师傅,看他的表情,麻木多过伤心,迟疑道:“很多人,被枪毙?”
“多。”裁缝师傅拨了拨煤球,“时不时的就不知道哪里被抓出来几个年轻人,他们巴拉巴拉的……谁知道什么理由?反正不管真假,他们要杀,拿什么理由不一样?”
说话间,忽然一阵发动机的声音传来,这寒风猎猎的,居然有人坐着敞篷卡车过来,几个日本兵把瑟瑟发抖的五个人赶下卡车往省政府的外围墙边赶,一边赶一边大声咒骂着,被赶的几乎都是年轻人,三男两女,女孩子穿着极厚的棉衣,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剩下的男人大多是单薄的长跑马褂,每个都脏兮兮的,一瘸一拐,头发一缕一缕粘结着。
她看到,最前面两个男的,还带着眼镜,那种圆边的老式眼镜,眼镜遮掩下的脸似乎已经冻僵了,但依然可以看出颤抖和倔强来。
【快走!蠢货!】日本兵大吼着,骂骂咧咧的用刺刀的刀尖不停戳着面前的人,迫使他们蹒跚的加快脚步。
“又来了?”裁缝师傅赶紧的关上店门,和黎嘉骏一道透过玻璃窗往外看。
黎嘉骏呆呆的看着外面,五个年轻人被赶过去的时候,两边路过的或远远站着的人全都躲了起来,政府楼前的空地除了掩体就是日本兵,荒芜的吓人。
“他们被抓到在印刷传单……”黎嘉骏喃喃的说,“而且不肯说出其他印刷的地点。”
“你听得懂日语?”裁缝师傅惊讶道。
她没回答,全神贯注的看着前方:“五个人都是学生……还有一个大学生……”
“这都能听得出?”
“日本人说他们招供了会给他们继续学业。”黎嘉骏长长的吸了口气,她觉得自己可以看到未来了。
五个人被并排按在了围墙上,黎嘉骏眯起眼,那儿也就几十米的距离,那墙上色泽诡异,黑紫的一片片,极为狰狞。
从卡车下来,走过空旷的广场,穿过几十个日本兵,绕过四层掩体,就跟走进地狱一样……自始至终,他们一声都没吭。
黎嘉骏忽然就不行了,她眼前一片模糊,狠狠擦了把眼,努力的往前看,四个日本兵举起枪对准眼前的人,有一个军官面对着最后一个戴眼镜的男青年,他大吼了一声。
“最后一次机会,其他人在哪……”她喃喃的复述那声大吼。
还是没人说话,五个本来被冻得瑟瑟发抖的人似乎都没在抖了,他们垂着头。
【嘭!】
四声枪响汇聚成了一声,这巨响划破了寂静灰白的天空,把黎嘉骏的心都割出了一个口子,她疼的说不出话,只能捂着胸口不停地喘气,已经没法哭了,她难受的差点抽过去。
广场上几十个日本兵都没有回头,他们习以为常,看都懒得看。
看那四个学生无声的倒下去,连声响都是轻微而沉闷的。
还剩下一个,大学生。
似乎讶异自己没死,他抬头看看,看到身边的四具尸体,他又转头望向面前的军官,日本军官举起手枪抵着他的额头,低声说了句什么。
大学生长长的叹了口气,几乎是不耐烦的,闭上眼,拿头顶了顶那枪口。
【碰!】
“嗷!”黎嘉骏把半声嚎哭埋进裁缝师傅的怀里,几乎是抽搐着流完了刚才卡住的眼泪。
就在这一晚,一夜之间,齐齐哈尔城北几乎家家户户,都被塞进了一个传单,就像是裁缝师傅给她看过的那样,每一份都在告诉大家一个消息。
马将军没死。
他在海伦。
从未放弃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