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贵人身体不适,今儿早向夫人请辞了。”六县主说到霍三姐身体不适,含着温和的笑容:“夫人赏了一碟阿胶芝麻糕。”
六县主住在奉化夫人的涴春堂,又是阿胶又是芝麻,赵悠然的心跳都加快了。四岁的十一县主跑过来,脸埋了六县主大红色的罗裙里,抱着六县主的腿,要她往湖边走。看到赵悠然也不认生的,抓着赵悠然的裙摆,有些急切的道:“喂……鱼,喂鱼!”
四岁的孩子,较之同龄的孩子,说话很不利索。
六县主抱起十一县主,依着她向栏杆那儿走。十一县主趴在六县主肩上,圆圆的一张胖脸,冲着赵悠然招呼的那只手,还带着肉窝窝。赵悠然不由自主的捏着她的手也去了。
身旁有宫人捧着半碟鱼食随着十一县主跟过来跟过去,六县主把眉毛一竖,脸上是凌厉的样子,口气还是和煦的道:“湖里的鱼饿了好几天了,给我拿整罐的来。”
那宫人把腰板一折,折着腰后退三步转身去了,按六县主的吩咐,和另外一个宫人取了两罐鱼食来,一罐是给赵悠然的。
六县主把十一县主高高的抱起来,举在半空中叫她一只脚踩在栏杆上。那宫人把鱼食顶在头顶上。六县主欢笑着道:“喂吧,大把大把的抛!”
六县主笑着拍拍手,满把满把的抓,使劲的往前扔,赵悠然顺着六县主扔到的位置,也把鱼食丢在那处,几把之后,四周红的黄的白的花的,纷纷聚拢过来,搅得湖面碧波荡漾,湖水哗啦作响,还有几条跃出水面,在半空中甩着尾巴,在夕阳的余晖下,折射出七彩的颜色。
正在兴头上,常山夫人使了她身边的掌宫女官姚氏提醒六县主注意安全。六县主抽抽嘴角,把十一县主抱下来,十一县主刚开始还啊啊的不肯下来,看见姚氏一张严肃的脸就不吱声了。赵悠然也有几分无趣,转身走到广陵郡主身边。
广陵郡主身份高坐在上席,比广陵郡主高半席的只有奉化夫人和常山夫人两位,赵悠然走过去正好听见奉化夫人和常山夫人说话。
“我正看得高兴,妹妹就来扫我的兴儿。”
奉化夫人的口吻里很有几分不快。
常山夫人笑着赔不是道:“六丫头把十一丫鬟整个身体都挂出去了,我这不是操心的,姐姐要看,我再命宫人去撒就是。”
“算了!”奉化夫人偏了头,也不和席上的夫人们商量,就点起曲子来:“把国主新谱的《白发》奏起来。”
《白发》,这曲子名字悲切,曲意却是欢喜的。前不久周岳和奉化夫人同寝,奉化夫人惊见自己生了一根白发,要拔了去,被周岳阻了。少年相识至白首相伴,也是后宫女子难得的一种宠爱,周岳为奉化夫人谱了《白发》这支曲子。
歌舞曲乐进行到申时末,小瀛洲内已经无人欣赏乐曲,也无人有心和四周攀谈,所有人的心神儿,都放在即将开始的竞渡上。从湖天一碧到小瀛洲一里的距离,放下两排一百艘小船,一边五十艘,用铁链和木板连成一线,固定在湖面上。每一艘小船上,用两丈长的支架斜斜的吊起四盏羊皮大宫灯,也就是在一里的范围,点起了四百盏路灯,朦胧的夜色瞬间犹如白昼。
内侍省内侍监王文珍坐了小船过来,拜见过两位夫人,便对着整个小瀛洲的太太小姐们唱名:“七王子,八王子,十王子,宁国公府十公子周进存,新安侯府三公子周进贤……广陵郡主府大公子赵忻然……宣德节度使李家四公子李嗣……都兆府曹家大公子张浚……”
唱出了五十多个名额,都是参加竞渡的人,距离被哄到七里九百五十丈。
王文珍唱完了名儿,放出一支爆竹,过了一会儿,湖天一碧也放出一声爆炸,随着爆炸声响起,小瀛洲的女宾们似乎都能听见湖天一碧那边炸了堂的喝彩声,呐喊声,助威声,擂鼓声,以及扑通扑通的下水声。
嬉水在越国,是男子必备的技能。在寻常百姓家,靠河的捞点河鲜,靠海的捞点海鲜,是生存技能。于国来说,越国屹立四十年,四十年间齐国,闽国,宋国都没能把越国打下来,有一半的功劳,是因为越国的水军强大。
在越国,男人的水上功夫,和刀削斧凿的容颜,累累健硕的腹肌一样,是男人魅力的标志。相反,如果一个男人丢在水里只会乱扑腾,那是会被耻笑的。
所以每一年中秋夜宴的竞渡犹如战场,官家子弟在水中竞相角逐,尽情的展现他们的勇气,体力,耐力和力争上游的决心,从湖天一碧到小瀛洲,一双双眼睛追逐审视着他们,是在思考他们是否有飞黄腾达的潜质,那么前程和姻缘,也在向着和水中阻力搏斗的少年们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