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便有些揶揄的味道了。
卫灵秀腼腆的笑了笑,也没瞒他,只对他说道,平日里父亲多饮酒,每次饮酒后第二日便多有不适,时间久了,她便养成了随身带着这种东西的习惯。
沈泊舟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便深沉了许多,“你父亲有你这样的儿子,心中一定十分宽慰。”年纪轻轻便能在京城有名的慈济堂中坐馆,心性纯善至孝,又生的这般模样,不管是生在哪样的人家之中,恐怕都会被父母爱若至宝。
他这般想着,不妨却瞧见卫灵秀的眸子暗淡了一下,再抬头时,那白瓷般莹润的面庞上便露了几丝苦笑。
“这许多年来,我着实让父母操心不少,哪有什么宽慰之说。”卫灵秀闷闷的说道。她自小体弱,六岁之前真可谓让父母操碎了心。这几年总算是好了不少,却又摊上了拒婚之事,这些时日,她嘴上不说却知道父亲为了这件事心中十分难受。想到此处,她心里不免有些难过。儿女本该承欢膝下,她这一次不告而别,恐又要惹得父母十分忧心。
沈泊舟不知她何出此言,只觉得她面上愁苦并无作伪,忍不住便出口相询。卫灵秀这一回却并未作答,只垂着头晃了晃脑袋。
见她不愿详说,他并未继续询问,只是见她这般难受,便忍不住出口道,“父母总是疼爱儿女,牵挂忧心未必不是一种慰藉。”
卫灵秀只当他是在宽慰自己,便压住心中情绪露了笑脸道,“沈大人这般,才是父母心中慰藉。我听说您十九岁便中了探花,满大齐朝,都没有几个这般年轻的进士老爷。”她长兄卫凌峰二十五岁方中了进士,便是这般岁数,都已经被人称作年少英才。
沈泊舟听她这般说道,只淡笑道,“或许吧。”
或许吧……?卫灵秀闻言一愣,这怎么还或许呢?当年大哥中了进士,父亲虽嘴里不说,心里可是十分高兴。母亲还偷偷告诉她,放榜那日,父亲兴奋的一晚都没睡着,第二日便将兄长叫道了书房,两人很是畅谈了一番。
她年纪小,便压不住脸上的情绪,面上便露了疑惑。
沈泊舟见她这般,便道,“我是遗腹子,母亲也在我七岁时过世了。”他说完这话,未等卫灵秀有所反应,自个儿心中倒是一顿。平日里,他万不是这般没有戒心之人,没想到此时此刻竟毫无戒备的便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啊……?”卫灵秀听了,面上怔愣,半响才回过神来,脸上已是满面愧疚,“对不起啊,沈大人……”她不太会安慰人,听得对方这般说道,只觉得定是勾起了人家的伤心之事,心中不免责怪自己,怎的就这莽撞。
见她一脸愧疚,眼神中都带上了小心翼翼。沈泊舟发觉,每每思及此事便如潮涌一般铺天盖地的悲伤与哀痛,此时竟没有半分袭上心头。倒是不忍她这般自责……,“不妨事,这都是些积年旧事,如今倒也淡了许多。”
“那您是……?”见他面上平淡无波,卫灵秀心中也微微轻松了一些,忍不住便问了一句,只是问道一般又猛地咬住话头,只想抽自己一嘴巴,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呢。
见她面上神情飞快变化,从愧疚到松了口气又到十分尴尬,那张莹润的小脸时而开朗时而又皱成包子一般,沈泊舟只觉得这孩子真是让人十分喜爱,忍不住便低低的笑了几声,这才回道,“我母亲过世后,舅舅便将我接到家中。舅舅待我如同亲子,这些年我并无伶仃之苦。”
“这就好,这就好。”卫灵秀松了口气,却在心中暗暗叮嘱自己,万万不能再这般打听。
车内气氛十分轻松,两人便随意的聊着,夏日昼长,此时不过午后。
而在此时,北直隶外通往怀安卫的官道上,大齐大军则浩浩荡荡的整齐前行。
大军前方,霍临川骑在青鬃马上打头前行,身边左右则是这一回北征的两位副将。
“大哥,许颂报说,那沈泊舟刚上路便与一少年同车,如今也十几日了。这沈御史到底把出征当做什么了?江南游玩吗?”说话之人,□□白马身上也是一身银甲,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端的英挺魁伟,正是霍临川手下副将郦珩。
霍临川瞥了他一眼,却没做声。
另一边的宋海宁见状,不禁暗自摇头。这郦珩虽有一身好本事,却实在是有些毛躁沉不住气。他看了一眼霍临川,便道,“沈泊舟这人在翰林院素有清名,即便真是名不副实,也断然不会在这般时候做出败俗之事。咱们要防备的是此人心机,殿下不也说了么?这人在朝中并不结党营私,平日里全然没有什么倾向的痕迹。皇上安排这么一人随军,倒真是大有学问。”
霍临川听到身边二人这般说道,只点了点头,“到了怀安卫再说吧。”太子李彦已将御史弹劾之事告之于他,他心中无愧,倒也不惧这随行的御史。只是虽然无惧,并不代表他会放任此人在他军中妄为。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在这里平白想象也无济于事,总要见到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