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声音本来就尖锐,这么一嚎,更是刺耳。裴婉莹还是第一次见崔文瑾如此脸色,看来这回是真的气得不清。
“好了,别给我嚎了,赶紧说,公子平日里可是有什么是不能吃不能碰的。”裴婉莹直截了当地问。
那两个奶娘对视一眼,哆哆嗦嗦地回道:“公子自小就不能吃虾子。”
姚安娘立即脸色一变。今日晚宴上,可是她亲手给安儿剥的虾子,还弄出了动静,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呢!
裴婉莹安静了。想来,她不用说什么,崔文瑾也该明白过来。
“好你个姚氏!”崔文瑾大怒,“安儿不能吃虾,你这做娘的难道不知道?”
姚安娘跪在那里,背脊松垮,一句辩驳也没有。辩驳也没用,当时那么多人看到,她又说了那样的话,如何解释?
她不敢抬头,不想看到那些女人嘲讽的眼神,更不愿看到他失望的神情。这么多年,她拼命地压抑,可是心底那恶魔还是破土而出。她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啊!当初的约定,成为束缚她的枷锁,她是多么后悔那时候为何会求救于他!早知自己日后会爱上他,不如当初一死了之!明知这辈子与他无缘,却又心生妄念,这才最是痛苦!
厅内一片安静,就连莫桑桑也知这种场合不是她落井下石的时候,又或者说,压根不需要她落井下石。崔文瑾吩咐奶娘将安儿抱去长宁苑,而姚安娘,则落得一个抄写经书、没有吩咐不得出门的下场。
这样的惩戒一下,姚安娘这侧妃也等同虚设。对于有些人来说,自然是大喜事。但是这府里唯一的孩子到了王妃手里,这却又让人不得不紧张起来。
对于秦雅音来说,尤其如此。按理说,她年纪最长,又一向得王爷信任,安儿若是要交给别人照顾,她绝对是最好的选择啊。
“王妃年纪尚幼……”秦雅音试探性地说着,脸上满是正义凛然的关怀,“若是……”
“是啊,王妃毕竟没有生养过……”莫桑桑也加了一句。
裴婉莹看了她们一眼,似笑非笑,平时的时候就一口一个姐姐,这回要强调年纪了,就变成王妃了。那平日里喊她姐姐的时候,心就不虚啊?
“不用担心,各位‘妹妹’。”裴婉莹笑吟吟地看着她们,“我虽然年纪小,但是家里有个比安儿还小些的弟弟呢,未出嫁前就替阿娘照顾弟弟,我惯来与孩子是有缘的。何况……妹妹们,也都没有生养过吧?”
在场的人都闭了嘴,脸色都不是那么好看。
裴婉莹眨了眨眼,嘴角轻扬。你们年纪大,年纪大有什么用?你们生过了吗?她年纪小啊,年纪小说话不过脑啊,‘妹妹’们可都要见谅啊!一不小心说话就戳你们肺管子了吧?该!
安儿是宝,但是同时也是麻烦。裴婉莹自然知道这一点。但是如今,她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安儿落到她们手里。倒也不是她圣母,觉得自己是拯救安儿的天使。更多的原因,还是她不能在这种时候让人质疑她身为王妃的威严。若是此处让步,日后如何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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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长宁苑,这一夜也注定无眠。太医也来了,给开了药,喂了安儿喝下去,却不大得用,小小的身子上那些红点,依然未退去。
“清苏道长,找得到吗?”裴婉莹看着崔文瑾,问道。屋里没有外人,裴婉莹便直接问了。
“外伯祖云游四海,如今又急着去给我找解药,若非到了阿乔诊治的时间是不会回来的。”崔文瑾回道。
这清苏道长也算是任务繁重了,原本就负担着替阿乔治腿的任务,谁知一眨眼这另一个侄外孙又中了独断草,这下可算是火上浇油,逼得他老人家不得不再次行走江湖,寻找解药去了。
“道长难道没有徒弟吗?”情急之下,裴婉莹脱口而道。
“徒弟?”崔文瑾喃喃道,忽然他眼神一亮,“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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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青果三钱洗净切碎捣烂,加郁金一钱,装入纱布袋加三碗水水煮,隔半时辰取一次水,三次后将取的汁水合并再煮,加入明矾两钱煮至粘稠停火,冷却后给他擦身上即可。”阿乔冷声地念着药方,脸色很是嫌弃,“就这么丁点事,你们就把我吵醒了?如今的太医,未免也太不得用了些。”
原来,这清苏道长的‘弟子’,竟然就是阿乔。一来是清苏道长过去找不到合心的传人,宁可自己一身本事随风而去也不愿带个不诚心的弟子,没想到的是自己的侄外孙却天资聪颖,学起医术几乎是神速,他也就安心地将自己大半辈子积攒下来的医书都留给了他。二来,则因为清苏道长担心自己不在的时候崔文瑾会发生什么意外,若是阿乔懂一些医术,说不定能撑到他回来。
按阿乔的吩咐,安儿身上的红点果然很快就退了下去。崔文瑾大松一口气。裴婉莹却并未放松。
这安儿到了她的院子,可是活生生的靶子啊,若是安儿出一丁点儿事,不是谁都能往她脑袋上扣屎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