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免了。”李泰矜持地抬了下手,示意伏葵平身。
“谢殿下。”伏葵恭敬地应答了一句,垂手立于一旁,却并没有开口询问李泰叫其前来的用意何在。
“伏将军到本王府上有两年了罢?”李泰看了伏葵好一阵子之后,这才笑着问了一句。
“回殿下的话,末将在此已两年两个月又三天了。”伏葵并不清楚李泰叫自己前来的用意,也不清楚李泰为何要问这么个问题,可却没有丝毫的犹豫,很是干净利落地回答道。
“哦?呵呵,将军的记性倒是不错,唔,这些年来在本王府上可还习惯罢?”李泰一听伏葵答得如此详尽,不由地便笑了起来,起身踱到了伏葵面前,笑眯眯地问道。
这些年来伏葵过得很苦,倒不是因着李泰薄待之故,恰恰相反——虽说伏葵仅仅只是在魏王府里挂了个骑曹参军的名号,可拿的奉禄却比身为典军的万重山还要高出不少,又负有练军之责,可以说是魏王府里说得上话的人物,然则,这一切都不是伏葵想要的,他要的是一个机会,一个能报家仇国恨的机会,可遗憾的是这个机会始终不曾到来,至少到目前为止,连一丝的希望都不曾看到,这令伏葵情何以堪,可此时听得李泰见问,伏葵却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恭敬地一拱手道:“承蒙殿下不弃,容某附属,实末将之大幸也。”
“尔欲报仇乎?”李泰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眼中精光一闪,轻描淡写地追问了一句
报仇?这正是伏葵苟活于世的唯一目标!多少回了,伏葵已经记不得有多少回挣扎着从噩梦里醒来,也记不清有多少回背着人暗自垂泪,更记不清有多少回望着东宫暗自狠,恨不得单枪匹马杀进东宫,跟李贞拼了老命,可惜的是他不能,至少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他不能丢了自家之性命,须留此有用之身以待来日,故此,面对着李泰的询问,伏葵理智地保持了沉默,只是一味躬身而立,却并不出言回答。
“怎么,尔怕了么,嗯?”李泰见伏葵半天没反应,不由地便是一愣,而后狞笑了一下道。
一见李泰声色不对,伏葵心中登时便猛地一沉,隐隐猜到了李泰叫自己来的目的,眼神立时就亮了起来,一咬牙道:“殿下,末将非贪生怕死之辈,殿下但凡有用末将处,尽管吩咐便是。”
“好,本王信尔之言。”李泰目视了伏葵良久,见其脸不变色、心不跳,这才点了下头道:“尔与小八的过节本王心中有数,尔既是愿为本王效力,本王自是不会慢待了尔,今有一事要尔去办,事若成了,本王准尔复国,尔可敢为否?”
“复国?”伏葵一听李泰之言,原本黯淡的眼神登时就亮了起来,惊疑不定地看着李泰,口中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声。
李泰似笑非笑地看着伏葵道:“不错,尔敢么?”
复国乃是伏葵的软肋,此时被李泰这么一点,魁梧的身子立马就猛地哆嗦了一下,眼角慢慢地沁出了泪来,呆立了好一阵子之后,突地一头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地哽咽道:“末将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伏将军不必如此,快,快起来。”李泰作出一副激动状,伸手将伏葵扶起,伸手拍了拍伏葵的肩头道:“来,伏将军且随本王来。”
“这是……”伏葵默不作声地跟着李泰走到了书房的一角,待得李泰掀起蒙布,露出了一幅大型沙盘,赫然竟是座皇城模型,登时便倒吸了口凉气。
“伏将军没有看错,本王要尔做的便是拿下此处,尔可有信心否?”李泰狰狞地一笑,指点着沙盘喝问道。
伏葵原先就已猜到了李泰要做些甚子,然则此时图穷匕现之下,还是被狠狠地震了一下,默默地盯着眼前的沙盘,沉吟了片刻之后,猛然抬起了头道:“若安排妥当,此事并非不可为,末将愿拼死一试!”
“哈哈,好,好,本王果然没有看错将军,哈哈哈……”一听伏葵如此说法,李泰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自得之情……
东宫太子挂帅出征乃是国之大事,要准备的事项多如牛毛,无论是随军出征的东宫卫士还是留守的东宫文官们此际全都在忙个不停,满东宫里一派繁忙之景象,便是李贞本人也没能闲着,从辰时一直忙到了午时,总算是将上门禀事的各有司官员们应付了过去,气都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就见高恒苦着脸走了进来。
“参见殿下。”高恒一见李贞的眼光扫了过来,忙不迭地便抢上前去,恭敬地行了个礼,可语调却显得有些子有气无力。
“免了,尔找孤可有何要事么?”李贞一见到高恒便已猜出了其的来意,不过却没有出言点破,而是故作不知地问了一句。
“殿下我……”高恒自打得知此番征高句丽没有自己的份之后,连着两天都没能睡好,满心怨气,可又不敢去找李贞闹,今日被阿史那坎宁与萨兰布奇这两同样没能随军出征的家伙一怂恿,总算是壮起了胆子,气鼓鼓地要来找李贞理论上一番,然则真见了李贞的面,满腔的豪气瞬间便不知跑哪去了,再被李贞这么一问,一时间结结巴巴地竟不知该说啥才好了。
“嗯?”李贞见状,心中虽暗自好笑,可脸却故意板了起来,冷冷地哼了一声。
李贞当太子已久,威严日盛,一众将领早就不敢在李贞面前随意说笑了,即便是身为李贞嫡传弟子的高恒见了李贞的面,也一样不敢似往日一般随意,此时见李贞神色不对,高恒心头猛地便是一震,可又不愿放弃此行的目的,这便做出一副激昂之状地道:“启禀殿下,末将请求随军出征,扫灭蛮夷!”
“不准!”李贞脸色没有丝毫的松动,冷着声吐出了两字。
“啊……”高恒一听便傻了眼,可又不甘心就此离去,眼珠子转了转,腆着脸道:“殿下,末将随您学艺多年,总算是略有小成,似此疆场正是检验末将所学之地,殿下,您就让末将去走上一遭罢,末将求您了。”
“哈哈哈……”眼瞅着高恒硬的不行便来软磨,李贞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殿下,您这允了么?”高恒见李贞笑得畅快,也陪着笑了一阵,这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
李贞收住了笑,饶有兴致地看了高恒好一阵子,看得高恒都有些子毛了,这才嘴角一弯,笑着说道:“不准。”
“……”高恒脸上的笑立马就变成了苦笑,狠命地吞了几口唾沫,满脸可怜状地瞅着李贞。
“孤另有要务要尔去办。”李贞扫了眼高恒,眼中精光闪烁着道:“尔帮着孤盯好一个人。”
“何人?”高恒一听李贞这话,立时便是一震,霍然抬起了头来,紧赶着便追问道。
“伏葵。”李贞沉默了一阵之后,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他?”高恒赫然一惊,话便脱口而出,心中一动,便已知晓李贞的未尽之言,瞳孔猛地便收缩了起来,面色一正,躬身行礼道:“殿下放心,末将知道该如何做了。”
“嗯,孤走后,尔须小心谨慎,一切事情皆听纳先生安排,帮着孤看好了家,便算尔大功一件,去罢。”李贞不想再就此事多说些什么,有些个萧瑟地挥了下手,示意高恒就此退下。
“罢了,一切都是命罢!”待得高恒退下之后,李贞在书房里呆坐了良久,而后长叹了一声,站了起来,大步出了书房,径直向后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