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阳看过书信,与林常安写了一封回帖,便命竹心拿到楼下,寻了一个伙计送往周府。他自家又将周景初相赠的礼物拆开来瞧了瞧,原来就是一条獐子腿,还有些糕饼点心。另一包却不知是什么,因是要捎与李仲秋的,不好拆开来看。原来那周景初因知他有钱,又见他秉性高洁,不敢拿银钱相赠,恐激他厌恶。
季秋阳看了礼物,瞧瞧时辰,已将到午时,便盘算着待吃罢了午饭,再去探望李仲秋。
片刻功夫,竹心已自楼下回来。季秋阳正同他商议中午吃些什么,楼下忽有一个伙计上来,送来两个食盒子,说道:“长春楼把公子的菜送来了。”季秋阳奇道:“我从昨日晚上出城,到这时才回来,并不曾叫人去长春楼定菜,他们可是送错了?”那伙计搔了搔头,说道:“是掌柜吩咐的,我也不大清楚。”
少顷,客栈掌柜亲自将碗筷送了上来,又向季秋阳挤眉弄眼的笑道:“恭喜公子,这可是要发达了。”季秋阳皱眉道:“老哥,你这玩笑也未免过了。我并没叫长春楼送菜来,如何你定要说是我的呢?莫不是你记错了?”那掌柜说道:“这两盒子菜,是周府上使人送来的。来人说明了,是要与季熠晖公子的,我怎会弄错?”季秋阳心里忖道:莫不是那周景初使人叫的菜?若当真是他,也未免忒矫揉造作了。清早才分别,这又使人到酒楼叫了饭菜送来。便是殷勤好客,也过了。想了一回,便问道:“是哪个周府?”
那掌柜说道:“还能有哪个周府!就是兵部尚书周斌周老大人的府上。哎哟哟,这周家在京城也是世家累代的名门望族了。那周老大人在京里做了两朝的尚书,宫里的周太妃娘娘也是他们家的小姐,说尊贵虽不敢比萧、李两家,但与旁人相较起来,那可当真了不得。在周家门前拿着帖子等候拜望的人,自早及晚,一年到头通也断不了。非那有名望的秀士,方可入内见一见。这以下的人,连文章盒子丢出来的也有,就不说那排队吃闭门羹的了。谁知这老大人竟赏识了公子,公子可不指日就飞黄腾达么!”
季秋阳笑道:“想是你听差了,我一个未登科的秀才,怎会同这样的门第有什么来往。”那掌柜道:“公子安心,我也不问你借钱。只望公子日后发达了,替小的门上写个匾额,也让小的这门户上光辉光辉,小的也就感激不尽了。”
两人闲讲了几句,掌柜因恐耽搁的菜凉了,倒误了季秋阳吃饭,连忙放了碗箸,躬身退了出去。
季秋阳心里纳闷,暗道:莫不是林常安打发人送来的?若说瓜葛,也只这一层了。但若是他送来的,何不一早说明白了,却打这个哑谜,又借着他外祖的名号。想了一回,不得其解,只命竹心将饭菜取出。
竹心将菜自盒中一一端出,季秋阳定睛看去,确是一盘扒大乌参,一碗蒸鲈鱼,一盘爆虾段儿,竟还有一碗鱼翅羹,皆是长春楼的招牌菜。季秋阳看这饭菜不是轻易便可受用的,越发不解。看看时候也将到正午,便想着待到了席上,见了林常安再做理会,便吩咐竹心拨了一碗白饭,就吃了这顿饭。
待过了午时,他看外头天气晴好,便披了大氅,取了手杖,命竹心提了礼物,探李仲秋去。
到了李仲秋寓所,李家下人将二人迎进去。那李仲秋穿着家常衣裳,也未戴冠,就在堂上见了两人。
宾主二人寒暄一番,落座已毕,季秋阳便将昨日周景初宴请的情形说了一番,又道:“这周景初倒是个古道热肠之人,只可惜那席上的人皆与我有些不大合,偏你又不在,真闹得好生没趣儿。”李仲秋笑道:“那孟怀通与程光年都是万年不得中的,见了你年少有为,自然要冒些酸水出来。张炳怀是个小人,不理会也就罢了。若不是,景初也不愿理睬这些人,只是那两个同他偏有些亲戚关系,倒不好薄了情面。张炳怀既是孟怀通带去,自也不好打出去。你只管领受景初的好意就罢,这些人又理他做什么。”季秋阳点头道:“你这话也是。”因又说道:“因你病着不能赴宴,景初好不忧心。我临走之际,还托我捎些礼物与你。”说着,便叫竹心把东西拿来。
李仲秋忙命家人收下,道了一句“他这也太过客气。”就罢了。
两人坐了一回,吃了一盏茶。李仲秋忽向季秋阳低声笑道:“哥哥几时搭上的周老尚书府上?”季秋阳一怔,说道:“哪有此事!他是上达九重之人,我一介草民,怎会同他有些往来。”李仲秋又笑道:“哥哥当面还要扯谎呢!这两日因哥哥不在京里,周家打发了好几个家人到客栈下帖子请哥哥去,只是扑了个空。这事儿在京城秀才堆儿里都传遍了,哥哥还要哄谁呢。你可当真是个好人儿,瞒的我一字儿不知的。”一席话,只说的季秋阳怔怔的。
却听那李仲秋又道:“听闻今年的主考,同周老尚书是同窗同年,两人私交甚笃。哥哥既搭上了他们家,还愁什么科考不中!这也是好事一件,哥哥只顾瞒人又怎的?左右我又不求哥哥替我寻门路!”季秋阳只听的连连摇头,辩说并没此事,那李仲秋也只是待信不信。
季秋阳在李仲秋寓所吃了两盏茶,便告辞离去。李仲秋送至堂前,说道:“贱疾未愈,外头甚冷,不能远送,哥哥勿怪。”季秋阳也拱手还礼,两人就此别过。
自离了李家门上,季秋阳因看天色尚早,回到客栈亦无事可做,便在街上信步闲走,看看京里风光。因年关一日比一日近,出来购置年货之人甚多,街上竟至比肩接踵,行走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