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郎书店的回信来了。与其说是一封商务函件,不如说是一封悲伤的情书。在出版商的眼中,作者就等于是情人。那么,八郎书店这样上位世界出版界的巨鳄,那就是唐·璜一般的存在,桃花遍地,风流无匹。可是这一次好不容易可以订立婚书,金屋藏娇,却突然遭到对方的拒绝,这不仅在近百年内绝无仅有,即使在八郎书店的千年历史中也是极为罕见的。这无疑给了这一代老板约翰内斯·陈一记重击。他写了一封痛哭流涕的信给丽·劳伦斯,表示如果事情真的无法挽回,他也愿意尊重白小棠的选择,但他还是想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引起了她的不悦,而最后的最后他又说,即便如此,他仍然感谢上苍让这样一位纯洁无邪的作者曾经出现在八郎书店的生命之中。若白小棠来生仍为作者,他还是希望能够在茫茫人海之中得到她的青眼。
丽和诗绪里看这封信笑了好久,然后随手把它扔到了字纸篓里。这真是个没有办法挽回的悲剧,谁让读者才是作者的初恋呢。
现在的丽·劳伦斯一心投入到散花歌会的筹备之中。客厅里贴的集训海报早已涂改过了,“神秘小说研究会”上面用记号笔画了一个大叉,旁边用歪歪斜斜的字体写着“图书馆系散花歌会合唱团”,一看就是宜花的手笔。既然已经投入了十分的热情,调好了楼下那架钢琴之后,众人就开始在楼下嘻嘻哈哈的练习起丽所选的歌曲来。
如果经验丰富的李老师加入这排练,他们当然可以事半功倍。但是,李老师说什么都不肯参加他们的排练。丽也没有勉强她。毕竟她能够容忍这群学生在这里胡闹,其实已经是作出了很大的牺牲。丽想:一定要兑现她给李老师的承诺,那就是找到阮卿。其实关于阮卿身在何处丽也已经有了眉目,只是时机还不成熟。
如果“那个人”肯亲自把阮卿带来,那就再好不过了。丽的心里这么想着。
还有一个人也没有参加他们的排练。那就是不太合群的裴俊。当初商定要搞散花歌会的时候他就没有表态,现在没有参加也符合他一贯的行径。他向丽借了储藏室的一个隔间,在里面搭了一个试验台,之后就不知在里面忙些什么,很少和大家交谈。偶尔他会借眼睛陈的自行车到外面走一圈,再带一些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回来。有时甚至整夜不归。这样持续了几天,虽然大家嘴上不说,心中都有了点怀疑。
不过,丽并不担心他会背叛自己所有人。以她的经验判断,裴俊只是在背着众人忙一些自己的工作。之前他曾经和丽说过,他要通过在这里举行集训以了解一个叫做“P型反重力轴”的物件,丽查阅了恒河沙书里的资料,得知这是属于帝国的一种独有尖端技术,用于大到飞行器小到微型机器人的很多领域。在这所神秘的帝国留学生宿舍的储藏室里确实留有很多桃李公国政府认为危险的东西。大概他真的在这其中得到了什么启发吧。她就这样放任裴俊在这间房子里神出鬼没着。
所以,出事的时候,谁都没有立刻察觉。
最先发现裴俊失踪的是金黎明。那天正好是棒冰票的兑换日,他和眼镜陈最早运来的那一箱棒冰已告罄,他就打算再拉一箱过来。但是眼镜陈一早就回到自己宿舍去取换洗衣服,他只好去找裴俊这个仅剩的男生来帮忙。结果发现实验室的门被从里面紧锁着,怎么敲门都没有回应。
“劳伦斯,你有储藏间的钥匙吗?”
“没有那东西。怎么了?”
丽确实没有那扇门的钥匙。好在那扇门很少会从内侧锁上,所以也不影响使用。
金黎明把情况原原本本的和丽说了一遍。丽感到有些不寻常,就亲自去敲门,发现里面不仅没有回应,连别的动静都一概听不到。看来必须要进去看看了。但这个储藏间的门有一点厚度,金黎明的个子又瘦小,用肩膀撞了两下都没有开。事不宜迟,丽就想去楼梯下面的杂物柜找一个可以开锁的工具。刚走过去就碰见孙宜月一反常态,急急忙忙的从楼上走下来。
“你们见到裴俊了吗?”
金黎明赶忙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丽就没有用心去听,只顾低头打开杂物柜。这时她才发现里面存放的多数工具都被裴俊事先搬进了储藏间大门内的领域。找来找去,能用的就只有一根球棒了。丽把它扛在肩上,直接朝储藏室门口走去。就在这时,李老师去门口取了今天的报纸走进来,看见背着球棒一脸严肃的丽,大吃一惊:“你这是做什么?”
来不及解释了。丽回到厨房后面的储藏间,紧握球棒,深吸一口气,对着喇叭锁上方20公分的位置,用力一挥。
房门应声而开。
里面没人。
用来当做试验台的桌子还摆在那里,但是表面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除了从内侧紧锁的房门以外,储藏室内和外连通的空间就只有一扇窄小的气窗了。这扇气窗直通室外,紧贴天花板,离地约两米半,窗体大约不到一米宽,四十公分高。下面就是一堵白墙,直接地面,既无梯子,也没有叠起来的桌椅。
“他不在这里。”丽说。
这样的局面有点不寻常。她这么想着,但是没说出口。
“我正要说这件事!”孙宜月跑过来,“刚才白小棠说裴俊他可能叛逃了,我才想来问一问……”
李老师听见了,脸上陡然失了血色,声音也微微颤抖了:
“她……是认真的吗?叛逃……那可不是小事!是要连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