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裴氏又顺从应了一声。
“至于柳氏,”明亭远顿了顿,想来便觉心烦,他一挥手,“内宅之事本该由夫人来管,夫人说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便是,不要让这毒妇再出现在本侯面前了!”
这话裴氏倒是不应,她温声问:“柳氏毕竟与其他姨娘不同,妾身若按府里规矩发落了她,过些年侯爷若想起她,又责怪妾身发落得过重,可如何是好?”
“此等毒妇本侯还想起她做什么?你发落便是!”
裴氏垂眸:“柳姨娘乃家生子,后成通房,再抬姨娘,是奴籍。按府中规矩,该是拿着卖身契找人牙子捆了往外发卖才是。”
明亭远闻言,不吭声了。
裴氏又道:“柳氏之错,实难容恕。不过她为侯府生有一女,又服侍侯爷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她顿了顿:“想来在柴房关上数日,柳氏必当有反省之意,且明楚婚事,又有妾身帮着相看,柳氏也实在是没什么可操心的了,依妾身的意思,不若将其送入庵堂,往后吃斋念佛,也好赎己之过。
“二哥二嫂在眉安上任,眉安乃钟灵毓秀极有佛性之地,佛寺庵堂众多,妾身瞧着送去那边便是极好,若有个什么事儿,二哥二嫂也能照应几分。”
虽然都是送去庵堂,但这意思可完全不同。明亭远先前是想让两人去思过,思完了便回来,裴氏却是要让柳氏直接出家,长伴青灯古佛。
明亭远稍想了片刻,便应声说好,想着虽是远远打发了,却也不比发卖为奴后果凄惨,且他二哥二嫂亦是和善之人,不说对一个因罪入庵的妾室能有多照拂,但也不至于让她呆没几天就丢了性命。
下首明檀和沈画却明白,这庵堂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柳氏平日呼仆唤婢,不需自己操劳半分。落发入庵,什么事情都需自个儿来做,又是眉安那般山高水远之地,她也卖不上可怜求不了怜惜,日子一久,她父亲自是再难想起,即便想起,也再难将人接回。
处置了明楚与柳姨娘,明亭远这才腾出话头,宽慰起明檀与沈画二人。
明檀和沈画当然善解人意,叙话半晌,都是劝他别气坏了身子云云,明亭远心中大感熨帖,近至晚膳时分,他着人就在兰馨院摆了膳。
从兰馨院出来时,天色已重。
明檀与沈画一道往东花园的方向走着,闲叙了几句,忽有晚风至,明檀停了扇,话锋一转,轻声问道:“有件事,我有些不明白,昨夜表姐告知我定北王殿下也会去大相国寺,当真只是为我通风报信吗?”
沈画倒坦然:“当然不是,我本是防着三妹妹后招,想着四妹妹与我一道前往,说不准能帮上我些什么。至于后头我与三妹妹说话,确实未想会被王爷听到,回程车马一事更是不知。我虽有私心,但并想过要害四妹妹,四妹妹可信?”
明檀望着她,点了点头:“表姐这般说,我便信。”
从前两人别苗头,也都是闺阁女子手段,从未真正伤到什么,如今沈画更是没有故意拉她下水的理由。两人打着扇,走进了花香深处。
这几日明楚与柳姨娘事毕,府中清净了不少。明檀思春之心复萌,成日盯着定北王殿下的那根束带瞎琢磨。
她本是想着洗净熨烫,送还王府,并附上谢信。可又觉得这般主动,怕是不免让定北王殿下想起明楚那日所言之事。
而且就送回根束带,哪能显出她的贴心呢……再送些别的,不好不好,哪有姑娘家随随便便往外送东西的,忒不矜持了,若被人得知,她可真是不要活了。
这么琢磨了几日,明檀都没想出什么既不多送东西,又能让她未来夫君感受到她极为贴心的好法子。
直到某日翻杂书时,她发现上头记载了个新奇的制香方子,说是这香味道清冽,有驱虫辟邪之效。
时序入夏,蚊虫渐多,驱虫辟邪倒是有用。
且物归原主的同时染个香,既落不着私相授受的把柄,又能显出她的贤惠妥帖,好极了!
明檀来了精神,当下便在照水院里头和小丫头们一道忙活起来。
其实明檀做事还是思虑得极为周全的,她先是将方子拿给大夫看了,大夫说,这几位香料药材配在一起,确有驱虫之效。
待香制出来后,她又拿给大夫看了一遭,大夫说应是确有效用,她才给自己的衣裳浸了此香。
此香味道的确清冽特别,她接连两日穿着浸了香料的衣裳去园中蚊虫多的地方,蚊虫都不近她身。
她安心了,亲自将束带也浸了此香,又挑了半晌锦盒,将束带熨烫好,规整叠入盒中,遣人送去了定北王府。
她遣人送去定北王府时,风也正吹动窗边杂书,一直往后吹了数页,才见上头写着:“前载七味香方,皆有同一难症,入香数日后,馨香消,异味渐盛。”
江绪并非铺张之人,明檀将束带送回,下头人验了,并无问题,他就收下了。至于福叔带话的什么驱虫辟邪之效,他并未当一回事。
江绪平日多着黑衣,用黑色束带。过了数日,他难得换上一身浅色长衣,去京畿大营与将领们相谈要事。
谈着谈着,他便隐隐闻到一股异味,离他近的将领也感觉自己好像闻到了些香中带臭的味道,但他想着,不上战场时,王爷素来洁净。与他一室,连军中汉子们最常有的汗臭味都没闻见过,想来应是自己嗅错了,便也忍着没出声。
可不多时,那股异味渐重。
江绪稍稍一停,望了眼臂上束带,随即又慢条斯理地一圈圈地将其解开。
不解开还好,一解开,那股子香中带臭的味道便愈发浓烈,解到最后,营中将领皆是下意识地掩鼻避开半丈。
江绪:“……”
辟邪。
所以他是那个要让人避开的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