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到了那头,也是国丈!”孙氏说着就又道,“就跟我娘一样,到了那头,那也是国母!对吧?爹!”
“当然!你娘在哪,那都是国母!”孙安平这话回的格外铿锵。
孙氏嗯哼了一声,就点头,“那您忙,我去给您选个帐子,选个窗纱去。”
孙安平:“……”其实帐子是才换的!可是闺女想换,那就换吧,又不是别的女人。
他这边忙着呢,她爱折腾就去折腾。平时行营里一点活力都没有,她再不折腾,这里更没有一点朝气了。
当爹的特别放心闺女,然而闺女心里却装着贼。
找大太监去开库房,司库只有点头哈腰的配合着,把册子先拿出来给公主看。
孙氏随手翻了翻,就点了其中一个。这个记录的很详细,材质、尺寸、花色、做工,都有记录的,“这个缠枝藤花色的……就这个了!”
大太监忙道:“这帐子正挂着呢,才换上没几日。”
孙氏的手一顿,看大太监,“没几日是几日?”
司库忙去翻记录,这玩意谁敢马虎,“九日前,亥时三刻左右来人取的。”
亥时三刻,一般情况下,这个点自家老爹都该歇着了。半夜三更的闹腾着换帐子?!
“谁你们选的,还是谁点的这个花色,倒是个有眼光的。”好像在选能干的人一般。
大太监是管着外面的事的,内殿的事不知。因此,只含笑看着司库,这事他知道,但不详细,也没想问的详细,只司库说的清了。
司库忙道:“来人就点着要这个,其余的倒是不知。”
自家爹可不知道帐子还分这么细呢。而内殿伺候的人,手伸不到库房这里。
孙氏翻了翻,点了个桃花灼灼的帐子,“就这个……”
啊?
这个?!
孙氏点头,就这个!
“取出来,我看看!”
司库不敢说别的,利索的按照记录,把东西取出来了。东西是好东西,这要是给刚成亲的人用,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孙氏点了两个人,“拿着吧!换了的还得入库。”
是!
孙氏带着新帐子入了内殿,其实看不出来多大的不同。她的鼻子没有桐儿灵,也就干脆不费劲找蛛丝马迹了。只指挥人,把帐子换了吧!
帐子一换,所有的人都低头不敢看了,挂这么一个感觉风一吹帐子微微一动就有桃花飘落之感的帐子,叫五大三粗的陛下睡?
这该不是公主要给宫里安排新人了吧?!
哎呀!公主这个做女儿的做到这个份上,也是不容易呀!
孙氏左右看看,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鼻子动了动,想起来了,这要是四个角再挂四个香囊,就更完美了。这个香囊,一定得是浓烈的桃花香。
牵扯到香料,这个自家小闺女应该比较拿手。鼻子那么坏,啥都闻的见,再不懂香料,可好闻还是难闻总也区别的出来。更何况,好歹算是懂点医,有没有害,她清楚。
“叫小郡主来!”她兴致勃勃。
觉得哪怕不能抓住蛛丝马迹,吓吓这个老头子还是不错的。
林雨桐被喊来的时候被这内室这么有冲击力的布置吓了一跳,“您干嘛呢?”
孙氏叫了女儿近前,趴在耳朵上低声嘀咕了一句。
林雨桐愕然,她现在特别相信老头儿的话,孙氏当年觉得是京城一祸害,就没有她不敢干的事。
“先配香料!赶紧的!”孙氏呵呵笑着,“需要什么叫人去取。”
林雨桐没言语,真就配了一味香料,然后装在细纱做的荷包里,给挂起来。
孙氏又折腾的换窗纱,窗纱倒是老正经了,红门绿窗,细细的纱窗,透风透气,连整个院子瞧着都有生气多了。
而负责寝宫的太监宫娥,都被孙氏叮嘱了,“有些事,陛下不好意思,但你们要懂事。不要多嘴多舌,那样并不讨喜。”
这些都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亲信,从北燕帝的大太监直接把玉玺递给孙安平就知道,皇宫里当年就有内应。
但这些内应孙氏也不知道是自家老爹安排的,还是老王妃接管了天母娘娘的人手,没法追朔,也没法细究。一直就这么糊里糊涂的!但宫里夜里要留宿女人,这寝宫里伺候的,再是如何,也应该能发现一些端倪。只是主子的事,下人不敢问。可现在公主把这个捅在了明面上,他们能怎么办?
装傻充愣呗!只有如此,进退都不算是背叛。
午间了,孙氏要了一间屋子:“我跟郡主要歇午觉,都老实呆着,哪里也不许去。”
这一呆着,一直就呆到了朝臣下衙的时候。
孙氏指了身边的丫头,“你披上郡主的披风,跟我出宫。”
然后把林雨桐给留宫里了!
外面的下人并不知道林雨桐在里面,得!林雨桐只得躲起来,等着吧。
几个太监在外面说话,这个问:“要不要禀报陛下?”那个说,“怎么禀报?说不定一禀报就坏了陛下的事了。”另一个又说,“好歹要跟陛下报备一声的,否则就是咱们失职。”
那倒也是!
林雨桐心说,端看这些人能不能提前见到孙安平了。
孙氏算计好的,能见到才有鬼了。孙氏出了行营,对外的说辞事,小郡主身子不适,先送小郡主回去。众人眼看着裹着斗篷的‘林雨桐’出宫了,然后公主去而复返,直奔御书房。
诸位大人正往出走呢,彼此见礼,谁也不敢小看这位。
林嘉锦、四爷还有林雨权,三人走在最后,结果被孙氏给留下了,“没什么急事就吃了饭再走吧。”
可四爷怎么恍惚听见说桐桐不舒服,他肯定提出要走的,孙氏摆手,“你也太娇惯她了,没事,小症候而已。”
林嘉锦之前还听说可能有了,如今再一听这么说,难道是弄错了,小日子推迟了,但也来了?
他想留下女婿安慰安慰,小年轻总是抱着期待的,但是可以不用那么着急的。
四爷心说,桐桐不能把这种事弄错,如今这么说,该不是……他不动声色,心想确实不能养孩子只养独苗苗,瞧瞧,只一个闺女就是这个结果,就没有什么是她不干干的。留人下来,必然是要算计当爹的。可当爹的还挺高兴,一无所知确实是好啊!
可桐桐在哪呢?
别真的在哪里猫着呢吧?那这晚饭还吃不吃了?
桐桐也不能真饿着自己,找到伙房吃饭去了。伙夫不在伙房,大黄守着。大黄见了自己又不会叫,喂饱肚子出来,伙夫才回去。确实见少了东西,还以为谁进来顺手喂大黄了,也不以为意。
大太监想来禀报,可一听,公主没走,还在呢,他就挠头,偷摸的又回来,不敢凑过去了呀!想了想还是守在寝宫门口,保证第一时间禀报,这总不算是错的吧。
前面推杯至盏,说的好不热乎。林雨桐躺在大梁上,只想大瞌睡!
直到亥时的梆子声响了,后面的窗户轻轻的被推开了,然后一个身影娴熟的跳进来,没看到屏风后的床榻,而是将身上的斗篷脱了,看也不看的就搭在屏风上。
林雨桐这才看清楚,这女人戴着面纱,看不清容貌,身段稍显丰腴……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总有一种错觉,好似换身衣服,脸上戴上面纱,站在那里的就是现在的自己。
身形太像了!
她屏住呼吸,这人伸手端了茶壶斟茶,茶还没到嘴边,就‘嗯’了一声。
林雨桐心道:怕是按时该给里面换热茶的,但是今儿这些宫娥太监给吓的够呛,没给换。
那一声发出来,不像是做贼,就那么坦坦然,大大方方的,说不出的慵懒和雍容。
发现茶不对,这女人站起身来,才要往屏风后去呢,就听见院子里有响动,是孙安平说话的声音似有似无的传来。
“……换了帐子?换就换吧!换了香囊?换就换吧……嗦!”很不耐烦的样子,“都退下吧!”
这话落下也就几息时间,门就被推开了,见到女人在,他一点也不奇怪,“今晚喝的有点多,难受?!”
“跟谁喝的?”女人的声音真挺好听的,不紧不慢,语气也从容。过去扶孙安平,两人真不像是差着太多的那种关系,平和自然……要说这是一对狗男女,林雨桐都不信。
女人扶着男人绕过屏风,然后两人都愣住了。
孙安平瞬间站直了,扶额:“这死丫头!这是要气死我啊!”
这是布置了新房叫自己纳妾的吧!
这混蛋玩意!谁家当闺女的这样呀!该打死了事!
林雨桐看不清女人的表情,只觉得女人在孙安平说出那话后愣了片刻,然后问说:“你刚才跟谁喝的酒?”
“除了那死丫头,还有谁?”“坏了!”这女人直接抓了屏风上的披风,“说不准已经去而复返了,我先走……”
哎!
走不了的呀!
林雨桐从房梁直接翻下来,堵在了窗口,笑盈盈的看两人,“外祖父,这谁呀!”
“桐儿?”孙安平朝房梁上看看,“你的能耐不小呀?!你娘不是说你出宫了吗?”
“我想在里面玩,把衣服叫丫头穿了,然后我娘弄错了!”
扯犊子!
一个个的,都了不得了是吧?
孙安平小心的看了这女人一眼,才给林雨桐挤眉弄眼,“赶紧让开,回头祖父给你好东西。不叫你娘知道,好不好?”
林雨桐还没说话呢,外面就响起孙氏的声音,“什么不能叫我知道?爹!您的秘密可太多了。”
然后门从外面推开,她一个人进来了,身上还带着酒气。脸上带着几分薄怒,上下打量被堵在屋里的女人,然后呵呵冷笑,“爹啊,我可从来没说过不叫您身边留人,但是留人咱们得看留谁。若是实心实意的伺候您,照顾您生活起居,那我不仅不拦着,我得尊着人家,敬着人家。但若是有些人打着见不得人的主意,想借着我娘的名头谋划些什么,那么爹,这人不管是谁,我是不容的。我娘,不是哪个女人都能比的!”
林雨桐就瞧见孙安平面色奇怪,然后这个女人的眼睛有些湿润。
她皱眉正想提醒孙氏呢,就听孙安平开口问孙氏,“雀儿,谁要打着你娘的旗号,做什么事?”
“您还遮掩呢?”孙氏指着这女人,“她用的是什么香?”
什么?
孙安平哪里在意过这个!
这女人却开口了,“金穗兰!我用的是金穗兰!”说着,她就轻笑出声,“我还当是哪里露了马脚,原来是它!这种兰花寻常可见不到,不会养的,几年都未必开花。便是开花,味道也清幽的很,难以捕捉这一丝味道,不想,如今还有这般识货之人。”
孙安平就朝林雨桐看,“你这丫头,之前围着鼎炉转,是为了这个?”
林雨桐咳嗽一声,“那个……就是好奇,外祖父身边还有制香高手。您知道的,我多少学点医术,这香料最容易被人动手脚。这事不闹清楚,我不能放心的!既然这位夫人是外祖父可以放心之人,那我没有疑意了。天不早了,您歇着,孙女告退!”
想溜?!
“站住!”孙平安大马金刀的往椅子上一坐,嘿嘿嘿的笑,“小滑头,你这是瞧出什么了,这么急着想跑?!”
孙氏也看林雨桐,“怕什么?怕老头子吃了你?!你放心,娘在呢。”
孙平安抬手把椅子后面的靠垫抽出去,作势要扔到闺女身上,手都抬起来了,看看是不是有点大,也只吓唬了吓唬就又收回来了,“你就是个混账!把孩子教的也混账!你们娘俩,一对混球!”
孙氏才不在乎怎么骂呢,只扭脸看她自己的闺女,“没事,说吧!”
我说……我说什么呀?!
林雨桐指了指那个女人,“您就不觉得有点眼熟?”
谁呀?怎么眼熟了?
林雨桐从袖口抽出帕子,将脸遮挡起来站在这女人边上,“您总说,我也不知道长的随了谁……您现在再看看……您要是没有亲姨妈……那大概齐……可能、也许、八|九不离十……反正就是个很亲近,特别亲近,非同一般亲近的人……”说着,就看着女人,眼神复杂,“我猜对了吗?”
说着,就缓缓的跪下来,“桐儿见过外祖母,您老安康!”
孙氏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戴着面纱,却安然的女人。
这女人此时正看着她,目光灼灼,手就落在自家闺女的头上,轻柔的摸了摸,然后抬手,摘了脸上的面纱。
孙氏不由的朝后退了两步,这长相跟画像有八分像。不可能!不可能!
孙氏看着孙安平,怒目圆睁,“您倒是处心积虑,早早的只怕都找了个跟我娘相似的女人回来……当真是叫人取而代之吗?”
林雨桐赶紧起身,一把拉住孙氏,“娘,您别气!”孙氏浑身颤抖,显然是气着了。不是亲娘她气,可是亲娘了,她也气。
如果这是亲娘,这些年,她这个娘去了哪里?老王妃死的时候她又在哪里?
这一个个的症结梗在中间,多少有些意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