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议论也停了。
“姑娘,别开玩笑了……就算你说有这么多黄金也……”卜经纪擦了擦汗道。
众人纷纷附和。
“就知道你们会这么说。”燕姑娘说着,甩了一下自己的小辫子,道,“所以我直接把现金带来了!”
她话音刚落,马上有一个门房冲了进来,道:“经纪哎我的妈妈哎,不知哪来的神经病,乖乖龙地咚,十八路银号的黄金啊!镖局的人把路都塞了,都说是找一位,一位……”
他说了一半,看见卜经纪一个劲儿地往燕姑娘那里递眼色,又看见燕姑娘的眼神,急忙改口道:“是……找国色天香的姑娘你?”
燕姑娘轻哼了一声,算是回答,然后用指尖用力戳了戳卜经纪的胸口:“还不快给我立字据!”
卜经纪被她戳了个趔趄,连忙道:“好、好……”于是像一个球一样滚上了台阶,伸手就把白思微笔下写了一半的契约夺走,涂抹一番,又往燕姑娘手里送去。
这下不得了了。
众人见她突然闯进来,已经是怒从心头起,可是听见她竟然随身带了如此之多的现金,又只能生生地憋下去。此时见到卜经纪竟然把白思微已经到手的契约抽走,更是恨上加恨,一场风暴早已是一触即发。
沈青青却越来越冷静。她之前已瞧见过燕姑娘,眼下最交关时刻,这燕姑娘突然走进来,她已看出来这其中大有文章,只是燕姑娘既然来了,那凤先生又在哪里呢?
果然,不出沈青青所料,燕姑娘忽然转转眼珠,道:“慢着。这么大一笔钱,买回来的总不能是假货吧?”
她说完,扬起头,看看萧易寒,冷笑一声,又看向楼里诸人,得意洋洋道:“我要正好带了一位机关的专家来。”说完转过身,双手比了个喇叭形,喊:“凤鸣,你怎么慢吞吞的!快来,就看你啦!”
沈青青听了,心中微微一动:凤鸣……这就是那个“凤先生”的名字吗?
然而众人之中,有好几人已是忍无可忍。
九棍堂洪长老又是用他的铁棍“当”地敲了一下地面。没等他破口大骂,“神拳门”的尉迟老爷子已睁开了眼睛。
“星河玉女”邱婉如第一个沉不住气,也顾不上了玉女形象,低声咒骂道:“哪里来的野女人……”
他们都盯着大门口。
如果那一双双眼睛是刀子做的,那么不管踏进这一品楼的是谁,立时便是千刀万剐,死无全尸。
白思微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刚刚遭受了有生以来第一件奇耻大辱,正打算扳回一城,却又被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黄毛丫头抢去了风头。但他毕竟是世家子弟,若是公开动手,被人哂作恼羞成怒,岂不更糟。若是用弹指功夫暗中伤人,似又有失磊落……
脑中无数天人交战之时,陆忘机忽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你看。”
门口已缓步走进来一个人。
一个难以形容的人。
他看上去很年轻。可能比白思微和陆忘机还要小上几岁。但是他的举手投足,却仿佛一个已在武林中叱咤多年的高手,沉稳又飘逸,即便两手空空,依然凛然不可侵犯。
他的衣服是猩红色。那是一种很容易被人认为只有十三四少年和女子才能穿着的颜色。但在他身上,任何轻浮的联想都会立刻被否认,而且让人觉得这世间只有他才配这么穿着。
这样一个人,他进门的时候,好像进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缕春风。冰雪消融,每个人眼睛里的刀子都消失了锋芒。洪长老的铁棍仿佛落在了三月的绿茵上,安静无声。尉迟老爷子也轻轻眯起了眼睛,好像眼前是明媚的春水春山。
可是等他真的走近,众人却觉得春风仿佛吹远了。只有一丝令人伤感的寒意,提醒你永远不可能真正和这个人并肩站立……即使站在他的身旁。
白思微紧张地问陆忘机道:“你说,他那长相,会不会是女子假扮的?”
陆忘机闭上眼睛,之后睁开,叹口气道:“我宁愿他是女子假扮的。”
沈青青也盯着凤先生看。
她看见他走到了一个距离燕姑娘不远不近的位置就停下了脚步。
那是厅堂的正中央。是个恰到好处的位置。不管离哪边的看客,都是同样的距离——同样远的距离。
沈青青觉得,他并不是为了对这些人们一视同仁才选择了那个地方,与其说是那样,不如说,是想用这个距离把什么隐藏起来。
他究竟是想隐藏什么呢?
萧易寒率先发话了:
“这位莫非是同行,请问尊姓大名?打算怎样试验我的东西?依旧填石灰吗,还是直接用镖?”
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脸上微笑依旧。
但是凤先生一个都没有回答,只朝他点了点头,那点头不带一丝感情,就像连最起码的敷衍都懒得付出。
萧易寒咬紧了牙齿。
“凤鸣,不用和他废话,”燕姑娘笑着向凤先生道,“快露两手给他瞧瞧!”
其实不用燕姑娘发话,凤先生已经有了动作。
他并没朝着那个机关走去,而是慢慢移步往楼上走去,似乎不是很喜欢用轻功。
接着,便轮到白思微大为意外。
因为这个神秘人,竟是走到了他的面前。
凤先生不仅站在白思微的面前,而且手里忽然多了一件东西。
一个小小的,圆圆的东西。好像是个环。四周用是细细的金属丝线绕着,不知绕了多少匝。看它的直径,似乎只有手指那么长。若是凤先生的手指,大概还没有那么长。
“我曾闻,白氏指法有一式,名为‘大珠小珠落玉盘’。”
这是凤先生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白思微点了点头,别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凤先生道:“请用四成力道,将此环弹至那里。”
说毕,他抬起手,修长的指端,正朝着“九重楼”最上面的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