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唐明旭把连帽衫的帽子拉上来盖住半张脸,双手揣在外套口袋里,佝偻着身子,偷偷摸摸地从身后接近曹安期,凑到她耳边把声音含在嗓子眼里说话,“是我——啊!”
一只小手捏住他伸向曹安期的胳膊,短胖的手指甚至不能握全他的脉门,只能顺势一带,脚下同时一勾,唐明旭便身不由己地向后仰倒!
曹安期急转头,正看到吴兆将唐明旭摔了出去,后者在地面滚了半圈,一个鲤鱼打挺,居然单凭腰腹力量就毫发无伤地蹦了起来,气急败坏地嚷嚷:“你干什么,是我!”
“好身手啊小伙子,”不等吴兆回应,旁边路过的大妈先兴奋地鼓起掌,“小朋友也是练过的吧?宏扬国粹就得靠你们年轻人!”
稀稀落落的掌声中,唐明旭愣头愣脑地环视一圈,周围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群穿练功服的大爷大妈,肩后还背着未开封的长剑,衣服的前襟上写着“b市老年武术队”。
曹安期忍笑朝他身后的王天生打了个招呼,王天生点点头,端着电脑目不斜视地先走进斋堂,曹安期跟在他后面,吴兆趾高气昂地睨了唐明旭一眼,小手背到身后,像个老干部那样一步一摇,大模大样地也踱了进去。
受此打击,唐明旭蔫了很长时间,白色翅膀也深觉丢脸地缩到背后,轻易不肯露脸,让曹安期很是遗憾。
斋堂采用半自助形式,沉迷电脑的王天生是不用指望了,吴兆太小,唐明旭恨不得把自己藏进地缝里,曹安期只好独自穿越大堂去买饭。
巧得很,她排在长长的队列后方,前面正是刚才那位武术队的大妈。
“小姑娘,”大妈也认出了她,热情地主动攀谈,“你们是隔壁海滨大学的吧?”
“嗯,”曹安期顺嘴应下来,“学校食堂吃腻了,所以来试试素菜。”
“我就知道!”大妈豪爽地一拍大腿,“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图新鲜,见月寺的素斋很出名的,尤其是豆腐,他们那豆腐用泉水磨的,连豆腐汤都是甜的呢!”
曹安期乖乖地陪着大妈聊了一会儿见月寺的豆腐,得知这里素斋的原材料几乎都是豆腐,仿制成肉食的口味,以假乱真。
正说得热闹,大妈的同伴先买到饭菜,端着食盘从两人身旁经过,笑谑道:“我看你那张嘴就没停的时候,饭菜都堵不住你——咦,你的剑呢?”
大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又急急忙忙地掏口袋,抽出一张小纸片,脸上顿时露出松口气的表情,“当然是存起来了,你一惊一乍干嘛,吓得我还以为又放丢了。”
曹安期没有理会两人再说些什么,她听到耳边嗡嗡直响,大脑却屏蔽了一切干扰的外因,眼睛直直地盯视着那张长条形的小纸片。
那是一张储物柜的存单,上面除了供读取开箱的条形码,还有四位粗体数字:“7520”。
…………
……
就在她买菜端饭这短短的十分钟里,三个男生的视线一直隔着大半个斋堂定在她身上,吴兆双手环胸,一只脚蹬在椅腿的横梁上,脊背虚虚地靠着椅子边,似乎随时就能一脚蹬出,像离弦的箭那样穿透人群蹿到她身边;唐明旭把连帽衫的帽子拉了下来,稍微有些乱的发型却无损他的美貌,反而在他斯文温雅的气质里稍稍添加一点率性,整个饭堂里上至八十岁下至八岁的女性都没忍住多看他一眼,他微笑回应每一份注视,双眼却一刻不离曹安期;就连王天生,在抬头低头看电脑的间隙也会瞟她一眼,确认她平安无事。
曹安期就不明白了,既然这么不放心,为什么大爷们不肯多走几步帮忙?
或许翅膀更能表明本体的真实心意,除了尚未恢复的白翅膀,黑色翅膀和灰色翅膀都忙着呢,前者在整个大堂里横冲直撞,恨不得扫荡所有可疑分子,将危险剔除在萌芽状态。每个被黑色翅膀拍脑袋、扇肩膀、劈头盖脸就来一下子的无辜群众,他们不约而同打个寒颤,从斋菜里抬起头,莫名其妙地互相望望,又仰首望向什么也没有的大堂上空。
黑色翅膀初次扫荡过后,巨大的灰色翅膀充满压迫感地从天而降,王天生的暗示跟不要钱一样笼罩住整个大堂的食客,每个人都加快了进餐的速度,同时暗下决心要做一个好人,和所有破坏公共秩序的犯罪分子斗争到底,杀人犯什么的更是来一个扑一个,来两个冲上去用人海战术淹死一双。
曹安期端着沉重的餐盘,战战兢兢地回到座位,一路遇上的人都提前为她让路,还有人主动起身拉开挡路的条凳,她也不知是大家都充满公德心,或是王天生控制人心的力量又增强了。
唐明旭站起来从她手里接过餐盘,将看起来引人食欲的四菜一汤布到桌面上,曹安期不等坐下来,迫不及待地道:“我知道那四位数字是什么了。”
三人同时看向她。
“储物柜,”她解释道,“我刚才问了下,见月寺给香客提供储存随身物品的保险柜,四位数字按序编码,不知道为什么,前面统一加了个‘7’作为开头。”
王天生迅速在网上检索了一下。
“佛教里认为‘7’是圆满的意思,这大概是个无意义的吉祥符号。很好,我们吃完饭就去找标号7521的储物柜。”
他话音刚落,坐在斋堂东出口旁边的一桌人突然站起来,他们恰巧位于王天生翅膀覆盖不到的角落,其中一名魁梧大汉横跨两步,“砰”一声关拢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