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云溪此时若是要回大尧其实名不正言不顺,因为大尧此时还是东陵的属国,容国公身死的消息已经传回大尧,大尧内部估计正是水深火热,争权夺利的时候,正如一盘散沙,自己的身份虽然已昭告天下,但是如今就这么个光杆司令要回去,恐怕是难上加难,毕竟这是一国朝堂,不是儿戏。
而公孙锦带回来的这个人刚好给了她一点希望,就算容国公的部下给不了她什么实质性的帮助,至少也应该熟悉大尧朝堂内部的事,应该可以给她提供好多有用的消息。
因为是容国公的旧部,所以她和容钰一起去见了那人,落日族长特意安排了宴席,招待来人。
据公孙锦说,那人叫孙子越,是容国公最得力的部下,基本上容国公知道的事孙子越都知道。
纳兰云溪和容钰二人到了的时候,公孙锦和公孙婉儿还有公孙族长已经入席,正在和那人说话。
落日族因为只是一个部族,虽然属于大尧的地界,却不归大尧管,族中事物都是独立处理的,所以族中的一些规矩也与大尧和大陆上的其他国家不大相同,主要的特点便是落日族不像其他国家一般民风保守,比较开放,所以族中但凡有什么重大决议或者决策参与公孙婉儿都会参加,女性的地位也相对来说比较高。
“钰儿,云溪,你们来了?”公孙族长见了二人笑着招呼了一句,便让他们也入席。
只见席间一名男子一身月白长袍,大约三十多岁的年纪,眉目俊朗,英气威武,他见了容钰和纳兰云溪之后一脸严肃的从席位上站起来,然后走到二人面前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
“臣参见公主,国师。”
“孙将军快快请起。”纳兰云溪抬了抬手说道。
因为孙子越统领着大尧京城内的城防军,所以纳兰云溪为表示恭敬称呼他为将军。
“多谢公主。”孙子越站了起来,却一时站着没动。
“孙将军不必客气,快坐吧。”纳兰云溪一边招呼他重新入座,一边派人去叫秋白。
秋蕊和秋瓷跟着唐少卿回到北齐之后,他便一直跟着纳兰云溪了,在到达落日族的第二日,他便跟何嬷嬷二人偷偷的潜回大尧去联络当年的秋家军去了。
当年容国公带着军队投降,秋家军也在此列,容国公驻守大尧之后,景宣帝本来命他将大尧的军队全部打散分散编制在东陵派来的军队中,容国公照他的话做了,却将秋家军偷偷的保留了下来,这些年秋家军一直不听他的命令调度,甚至几次派人暗杀容国公,却都被他暗中将这些事压下去了。
秋家军不听调度,楚秋歌几次想要将秋家军分散都被容国公拦了下来,说这样的军队不能强行镇压,恐怕将他们逼得反抗大尧,与朝廷作对,说要采取怀柔政策,慢慢收服,只是这些年来也没什么成效,这次秋白回归大尧,他是秋家长子,去接收秋家军也是名正言顺。
果然,两日后他便回来了,说已经和秋寒的副将于舜之联络上了,他们得知他带着公主回归大尧,都很欣喜,当得知容国公当年投敌叛国的真相时,也各个感叹了一番,没想到投敌只是当年他和秋寒将军定下的计策而已,怪不得这些年容国公虽然表面上屡次说要将秋家军解散,分散到哥哥军队里,却一直没有动静,原来一直是他在暗中保护秋家军,这才得以幸存。
当秋白将扶持纳兰云溪复国的消息告诉他们时,他们欣然同意,表示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虽然大尧数十年间无战事,但他们的操练从未停止过,一直在等待大尧复国的时刻,从未放弃过。
秋白将秋家军的情形回来说给纳兰云溪听的时候,这是她没想到的,她这个穿越而来的人的确是低估了他们的忠心和从一而终的品格,或者说这是数千年流传下来的礼教制度,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而她如今走到了这一步,便只剩复国这一条路了,再没有其他的选择了,秋白的归来和今日孙子越的到来让她最后一点摇摆不定的心思终于确定下来,从此坚定不移。
事情到了如今,这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了,老皇帝虽然死了,但是听说燕翎在东陵已经向皇帝提交了一本奏折,奏折中详细列了制裁大尧的几个方案,所以她如今唯一的出路便是匡复大尧了。
纳兰云溪和容钰入席之后,不多时秋白也匆匆来了,孙子越又站起来和他见礼寒暄了一回,几人才入席攀谈了起来。
“公主,臣代表大尧欢迎公主回归,臣今日便是来接公主回去的。”
孙子越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的说道。
“孙将军,国公已经在东陵去世,如今大尧还是东陵的属国,我这般回去,恐怕名不正言不顺,而且,大尧京城一定也有部分小效忠东陵的人,我就这么回去,恐怕他们会极力反对。”
纳兰云溪凝了凝眉,然后将自己担心的事说了出来。
“公主不必忧心,如今既然有秋家军的支持,还有朝中多数人都是大尧旧臣,只要我们发动宫变,将所有东陵的官员和军队控制住,再将公主归国,重新振兴大尧的事对外宣布,复国不是什么大问题,关键是……”
孙子越说道这里停了下来,有些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关键是什么?孙将军只说吧。”
纳兰云溪见他面现为难,忍不住追问道。
“就怕东陵本土得知消息后再次率兵来犯,围困大尧。”
“所以,我们在复国之后,要立即加强练兵,整合军队,以防止东陵再次攻打大尧。”
秋白听了二人的话后思索着说道。
“嗯,也好,那这件事就先这么定下来,孙将军,接下来你将大尧的风土人情,国力与兵力,如今朝堂的现状,有什么举足轻重的人物,都详细的说一遍吧,这样也有助于我了解大尧,从而对大尧做出正确的决策。”
纳兰云溪听了秋白的话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想要复国绝不是凭着三言两语便能做成的事,肯定要走到兵戎相见的那一天,只是,这一次,无论如何,她只能胜不能败,不能让大尧像十年前那样再被亡一次国。
孙子越听了纳兰云溪的话之后点了点头,然后便开始讲述大尧现状。
大尧内政在楚秋歌和东陵派来的一些大臣的干预下,的确如一盘散沙,朝中党派纷争厉害,基本上分为大尧旧臣党、容国公党、东陵官员自成一党,几个派别十年来虽然明面上都遵循容国公的统治,但私底下一直争权夺势,妄图壮大自己的势力,但也因为这样三足鼎立的局面,使各党派虽然纷争了多年,却基本上势均力敌,没有哪一党更强些,也没有哪一党更弱些。
孙子越先将大尧当今朝堂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又说起了经济。
大尧在几国中本来是最富庶的国家,当年被灭国之后,三国联军虽然最终没有屠城,却将皇宫和国库洗劫一空,容国公接手之后,励精图治,这些年休养生息,一直在恢复大尧的国力,虽然也不差了,但是比起当年的繁荣富庶还是有差别的。
如今大尧京城最富庶的当属顾家和苏家,顾家几乎垄断了大尧京城米粮绸缎的所有生意,而苏家专注采矿和皇家供应,这两个家族加起来的财富恐怕也抵得上整个大尧了,不过苏家是国公的亲戚,而顾家的掌舵人是一个女子,是顾臣希的妻子叫做兰婷芝。
顾家的崛起也是近十年来的事,从一无所有到成为大尧京城首富只用了短短十年的时间,而且顾家的崛起也颇具有传奇色彩。
兰婷芝本是大尧泸州大户人家的女儿,因家道中落父亲和哥哥又先后得了急症去世,家里只剩下一群老弱妇孺和孩子,无奈之下,她将家里的家产全部变卖,拿着变卖家产后的钱带着全家人到了大尧京城来投奔自小和她定亲的夫家苏家。
和她定亲的是苏家二公子,苏家公子倒是没说什么,但是苏家的夫人却对兰家有所不满,几次三番想要退婚,但最后都被苏家的公子制止了,也因为双方是从小定下的亲事,兰婷芝也没什么过错所以最后只好接纳了她,但是苏夫人提出了一个条件,便是只能接纳兰婷芝一个人,她的家人他们家是不会管的,一个子儿也别想苏家给兰家。
兰婷芝无奈之下只好在京城买了一处院子将家里人安顿下来,苏家公子也刚好到了适婚的年纪,所以便匆匆的和兰婷芝办了亲事。
刚成亲之时,苏家公子对兰婷芝还算可以,但是有苏夫人把持着,她在苏家半点地位的都没有,苏家如防贼似的防着兰婷芝,生怕她偷偷的接济她的家人,第一年兰婷芝在苏家虽然委曲求全,但过得还算可以。
但是到了第二年,兰婷芝还迟迟没有身孕,苏夫人便动了怒,她将苏公子和兰婷芝叫到自己房里,当着苏家其他妯娌和亲族的面说兰婷芝是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成亲一年,连个一男半女都没有,最后,请了行宫的太医来给兰婷芝瞧病,那太医却说她体质阴寒,不易受孕,恐怕以后怀孕的机会也很小。
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一般,不仅让苏夫人气得跳脚,也让兰婷芝陷入了绝望中,她在夫家本来就没有任何地位,整日看人脸色过日子,这一下有可能终身不孕,这对她来说是个毁灭性的的打击。
而从此之后,苏夫人便在一个月之内给苏公子连纳三房小妾,为了让二房尽快能有孩子,但是那三房小妾联合起来整日和顾婷芝斗气,渐渐的苏家二公子也因三房小妾各个貌美如花,而中日沉迷于三个小妾的房中,却将顾婷芝彻底的冷落。
而顾婷芝的家人住在外面也只靠一间布店勉强糊口,顾婷芝连半点都接济不上她们,内外夹攻之下,她气怒攻心,便生了病。
她病了之后,三个小妾更是整日轮流上门挑衅,苏家二公子和苏夫人半点都不管,任由她们闹得不像样子,就在顾婷芝病得奄奄一息的时候,三房小妾中的其中一房喜称自己有了身孕,这下算是为苏家二房怀上了庶长子。
这一下苏夫人便坐不住了,在兰婷芝和苏二公子成亲一年半后,以她膝下无子大不孝的罪名将她休弃……
孙子越坐在席间边想着兰婷芝的事迹边和纳兰云溪几人讲述着。
“孙将军,你是说这兰婷芝是被休弃之后又改嫁都顾家,最后掌握了顾家的生意么?”
纳兰云溪听到这里已经大致知道了事情的经过,看来这兰婷芝真的不是简单的人物,否则,不深究详细情形,只她在这古代被休弃然后又改嫁最后成为京城首富这一点,便不是寻常人能想到做到的。
“正是,公主,公主且听微臣详细为您说清楚来龙去脉,你回京后必然是要和顾家打交道的,您提前知道一些,也有助于您和他们之间的来往。”
孙子越点头应了一声,然后端起席间的茶喝了一口,又开始说兰婷芝的另一段事迹。
孙家二公子看似软弱无能,实际上薄情寡义,妾室有了身孕,所以苏夫人提出休妻的事,他几乎连个反应都没有便点头答应了,兰婷芝接到苏家二公子的亲笔休书后万念俱灰,甚至要在苏家上吊,却被她的丫环救了下来。
她离开的时候几乎是净身出户,除了自己的贴身衣物之外,苏家什么东西都没让她带走,连她当初嫁入苏家时候娘家拿给她的一百两银子的嫁妆苏家都没给她。
她哭哭啼啼的回到家中,最后也不知怎么回事,第二日她竟然将苏家告到了衙门,可是,她没有身孕这事终究是犯了七出纸条,所以最后衙门也无能为力,只能将她的诉状驳回,再不予以受理。
这件事当时传遍了京城,苏家还特意发了个通告表示和兰婷芝恩断义绝,此生老死不相往来。
之后兰婷芝竟一改往日的软和性子,开始专心经营起自家那间布庄来,因为全家人的生存重担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她必须赚钱养活全家人。
那间布庄在她的精心打理之下,生意竟一日日好起来,苏家见兰婷芝被休弃之后并没有上吊寻死,或者出家为尼,反而还大模大样的招摇过市,在市井间做起生意来了,还守着那间布庄能养活得了全家人了。
毕竟,兰婷芝曾经做过苏家的媳妇,她抛头露面做起生意来之后,坊间便有些留言渐渐的传了起来,人们一开口议论或多或少的便会提起她曾是苏家的媳妇。
这件事有一日传到了苏家夫人那儿,苏家夫人勃然大怒,本来她以为就兰婷芝那样的女子,被夫家休弃之后多半会一根绳子上吊或者跳河或者割腕,总之有一千种死法等着她,绝对再无颜苟活在世,可是没想到她被休弃之后居然还做起了生意,丝毫不顾忌她苏家的名声。
所以,苏夫人便又想了个计策,兰婷芝的布庄紧挨着的一间废弃的铺子是苏家嫌弃地段不好弃之不用的,在她得知兰婷芝那布庄的位置之后,便将自家废弃的那间铺子也开了起来,而且也和兰婷芝一样卖起了布匹生意。
自从苏家的布庄开了之后,便采取各种手段打压兰婷芝的布庄,起初她并不知道那布庄是苏家的,毕竟这么一个小小的布庄,苏家也只是随便的经营一下,就是为了专门打压兰婷芝的,并没打算长期经营。
而兰婷芝布庄的生意也确实受到了很大的冲击,有一段时间,她和一家妇孺老小几乎连稀饭都喝不起,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有一天夜里,她的布庄和隔壁的布庄失了火,将铺子烧成一把灰烬,兰婷芝望着黑乎乎的铺子终于支持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可这还不算最惨的,就在她的布庄毁于一旦之后,衙门里突然来了官差,不由分说的便将她带走了,她家里只有哥哥生的一个孩子是男孩,才四岁,其余的都是女子,平日里她的母亲和奶奶便为人缝补洗衣赚些铜板补贴家用,她被休弃之后一度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可这次连她都被衙门带走了,兰家的人问其缘由,官差却不肯说。
到了衙门之后,公堂之上,兰婷芝才终于见到了告自己的人,原来是苏家夫人,苏夫人说是兰婷芝嫉妒自家的布庄比她的生意好,所以放火烧了苏家的铺子,没想到没控制好害人害己连自个儿的布庄也烧了,当时还有人指证是兰婷芝亲自放的火,衙门本来就畏惧苏家的势力,所以当堂便判兰婷芝被关押监禁一年。
兰婷芝这时才知道,苏家休弃了她也仍不肯放过她,非要将她和她家里的一家老小逼上死路才肯罢休,顿时哭喊着说自己冤枉,可是衙门早就收了苏家的贿赂,哪里肯听她的分辨?不由分说便将她押入大牢,并要择日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