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楚秋歌,负着手不紧不慢的站在案几之前,等着她的回答。
楚秋歌是当年他身边的侍女,从他少年时代开始,他还是王爷的时候,她就跟着他了,她不仅聪明伶俐,还学习了骑射武功,琴棋书画,在他的一群侍女中她是最出类拔萃的,而且她容貌姣好,身姿窈窕,当年她是皇太后做为他的通房侍妾培养的。
在他去玉灵山学艺的几年,她一直随身伺候他,直到后来他登基做了皇帝,本来是想在宫里给她个位分让她过安生日子的,但是后来他一怒之下联合北疆北齐攻打大尧,灭了大尧后掳走秦玉蓉,将她封为皇后,这件事便耽搁下来。
之后他念着楚秋歌服侍他一场,便在他的母族族中找了个贵族之家,将她收为义女,让她做了小姐享受荣华富贵,可是,平定大尧之后,将容国公留在那里以藩地驻守管理,他始终不能放下心来。
而且那里山高皇帝远,容国公虽然将他的一双儿女都送进了东陵皇宫做人质,但他还是不放心,最后将楚秋歌赐给容国公做了他的妾室,而容国公的正妻死后,她也便被扶了正,做了国公夫人。
楚秋歌当时虽然是以妾室的身份嫁给容国公的,但她始终知道她是皇帝放在容国公身边的一只眼睛,皇帝的目的就是要让她时时刻刻盯着容国公,以防止他统治大尧的时间长了,生了异心,想要自己做皇帝。
也因为有她坐镇大尧,又有容雪和容钰在京城为质,所以,景宣帝才能这么多年高枕无忧,放放心心的将大尧交给容国公管理,自己在京城还重用并提携容钰,让他做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
所以,这次容国公进京之后,楚秋歌便第一时间进宫,想向皇帝禀报这些年大尧的详细情形,虽然平时她也飞鸽传书向皇帝暗中递折子随时汇报了容国公府和大尧的情形,但她知道,皇帝还是会亲口询问她一些事的,她伺候皇帝多年,他是个十分多疑的人,所以苏玉落进宫的时候她才跟着进来的。
而当日恰好发生了皇后小产的事,皇帝一直在皇后宫里处理这件事,后来她并没有等到皇帝,就又悄悄的回了国师府,一直等到今日得空了才再次进攻觐见皇帝。
不过,她是皇帝侍女这件事,却是没人知道的,当时皇帝在给她重新捏造身份的时候,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都已经不在了,连容靖看来也是不知道楚秋歌曾经是皇帝侍女这件事的。
这样也刚好能让楚秋歌知道容靖最真实的想法,更好的监视他。
虽然当初皇帝将她嫁给容国公存的是让她监视他的心思,可是她和容国公一起生活了十多年,还和他生了三个儿女,她早就将那里当成自己的家了,这十几年来她过得也是小心翼翼,日日提心吊胆,她生怕容国公生了异心,那到时候她就只能遵循皇帝的密旨杀了他。
不过没想到容国公这十几年对大尧励精图治,试图恢复大尧国力,只是做了一个臣子最本分的事,并没有有异心,这让楚秋歌心里多少是安慰的,因为她对容国公对于自己和他生育的三个孩子早就有了割舍不掉的感情,假如容国公真的有异心,那再让她亲手杀他,她是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的。
所以这次进京,容家的人都不愿意,但她心里却是高兴雀跃的,她十分了解皇帝的心思,皇帝这次将他召进京城,必然就不会再让他去驻守大尧了,皇帝一定心里有了更合适的人选,而容国公这次一定会被留在京城任职,那以后她就可以彻底将心放在肚子里了,再也不用监视着他,不用担心他会叛变东陵再生异心了。
她心中想了半晌之后,抬起头来,目光坚定的摇了摇头道:“启禀皇上,容靖这些年来在大尧励精图治,建设国内经济,发展农业水利,一心扑在大尧的治理上,并没有任何谋反之心。”
楚秋歌考虑良久,声音清亮的回答皇帝。
“恩,好,想来他也不敢有异心,既然如此,那他也算是我东陵的大功臣了,这次回来,朕便不让他再回去驻守大尧了,就让他在京城任职吧,朕再给他加官进爵一级,让他在京城好好的清闲几年得了。”
皇帝听了楚秋歌的话之后点点头,表示满意,并直截了当的告诉楚秋歌这次容靖进京就不会再让他回去了。
“皇上英明,谢皇上。”
“嗯,秋歌,这些年你在容靖身边也牺牲了很多,你也是朕的功臣,朕也不会亏待你的。”
皇帝见楚秋歌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也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又开口褒奖了她两句。
“谢皇上。”楚秋歌再次出声感谢皇帝,她是由衷的高兴,真心的感谢皇帝能将容靖留在京城。
顿了顿她又问道:“皇上,那将国公调回来,您心里可有了合适的人选再派去大尧进行统治?’
楚秋歌和皇帝的关系可以说是既是主仆,又像是朋友的关系,从景宣皇帝少年时期起,楚秋歌就伴随在他身边十几年了,所以说话也随意些。
“朕心里还没有最后定论,不过这次百花盛会朕想做一件事。”
皇帝沉吟片刻答道。
“做一件事?”
楚秋歌奇怪的问道。
其实放眼东陵朝廷,将容靖派去大尧驻守,是最好的人选了,一来有容钰和容雪在京城为质,二来有她在暗中盯梢,所以容国公绝对不敢轻易谋反,即使他谋反,那楚秋歌也可随时暗中消灭了他,还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若是再派一个人去的话,恐怕一时半刻之间没那么好容易控制呢。
“秋歌,你说朕若是让大尧公主回去驻守大尧,那大尧那些暗中隐藏的反对势力还有大尧国内的朝臣民心会不会更加稳定呢?有没有可能让他们永远的臣服东陵?”
皇帝沉吟着说出了这番话。
“什么?大尧公主?当年皇后娘娘她……有了身孕?那二皇子……”
楚秋歌并不知道这件事,也不知道秦玉蓉在做东陵皇后之前是有了身孕的,不仅她不知道,就是整个东陵知道的也没几个人,当年秦玉蓉生下的是二皇子燕翎,而且谁都没有怀疑他不是皇帝的儿子,但是如今皇帝这么说,若是大尧公主的话,那就说明燕翎不是皇后的儿子,那大尧公主又是谁?
“不错,这件事朕也不瞒你,朕已经找到了她,就是国师夫人,朕想将国师派去大尧,而且,这次百花盛会上,朕打算公布大尧公主的身份,而且会昭告天下,大尧公主生在东陵,长在东陵,如今已经归顺了东陵,她会一生一世向东陵称臣,就算回到大尧,也不会有异心。”
皇帝蹙着眉说道。
“什么?皇上,万万不可,若是这样,那岂不是放虎归山?她再立下誓言,若是离开了京城,山高皇帝远,如何能控制得了她?”
楚秋歌暗暗心惊,没想到纳兰云溪居然是大尧公主,若真是这样的话,如何能放她回去?而且,若是昭告天下的话,那二皇子燕翎怎么办?
如今朝中局势她心里也是清楚的,燕翎在朝中威望甚高,已经隐隐有和太子一较高下之势,若昭告纳兰云溪是大尧公主,那他该怎么办?
“哼,这件事还要好好筹谋一番,朕如今也只是有个初步的想法,并没有最后决定,一切等到了百花盛会再说吧。”
皇帝见楚秋歌不赞同,心中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还不算成熟,秦玉蓉将自己的黑濯石镯子留给了纳兰云溪,这是求他饶恕她的女儿,虽然那日在她的宫中,他已经动了杀意,差点就杀了纳兰云溪,但是最终还是放弃了,他不愿忤逆她的请求,但若是真的放过纳兰云溪,凤星一说若真的应验的话,那他又如何对得起东陵的列祖列宗?
所以这些日子对于纳兰云溪的处置他十分头疼,也想不到一个好的解决方法,这次将容国公召回京城,他便生了这个大胆的想法,若是将纳兰云溪放到她的国家大尧去的话,不知道她会不会心生感激,这一辈子都驻守大尧,这等于说他将她的国家还给了她,这样她就没法祸害东陵朝堂了,而且将她放得远远的,自己也眼不见心不烦。
“陛下,容秋歌多说一句,若是放她回去,她一旦不安分,纠结大尧独立,不再臣服东陵,那陛下难道要再攻打一次大尧么?所以,秋歌觉得,最好的方法就是斩草除根,让她永远的安分。”
楚秋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大着胆子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她心里知道,秦玉蓉对于皇帝来说是怎样的一个存在,他如今对纳兰云溪这般的优柔寡断,一点也不像他的行事作风,那能让他这般优柔寡断的,必然只有秦玉蓉一个人,而且她也猜到了秦玉蓉必然是给了纳兰云溪防身的东西,让皇帝下不了手对付她。
皇帝可以对全天下人狠戾毒辣,却唯独对于秦玉蓉的一个眼神动作都会呵护备至,绝不会违拗她半点,那他在这件事上难免就会有错误的判断,从而做出错误的决定,所以,她要将他拉回来,不让秦玉蓉影响他的判断和决定。
“杀她?不行,朕如今还不能杀她。”
皇帝听了楚秋歌的建议之后几乎立即就开口否定了,秦玉蓉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就求了他这么一件事,他绝对不能不应她。
况且纳兰云溪好歹也是自己师弟的孩子,当年他和师弟也曾情同手足,灭了他的国家,抢了他的妻子,这是他这一生都无法弥补的亏欠,也是心里一辈子都无法挥去的阴影,所以,如今他绝不会杀纳兰云溪,除非他真的如凤星语言里所说威胁到东陵的命运,那他便只能痛下杀手了。
“皇上,那就按照您心里的想法决定吧,反正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就是了,还有一件事,若是公开大尧公主的身份,那二皇子殿下怎么办?他的身份岂不是会很尴尬?”
楚秋歌又将这件事也问了出来,她实在想不明白皇帝到时候会怎么向燕翎交代。
“翎儿是朕的孩子,只要朕不说,谁敢有异议?朕可以说大尧公主当年流落民间被朕找到,为了体现我东陵皇恩浩荡,所以礼遇大尧公主,大尧公主已经向我东陵称臣,并发誓永生永世臣服东陵,这样朕再将她派回大尧驻守,其实也等于是将国家还给了她,这样的话,不是就没人反对了么?”
皇帝将他脑海中已经成形的想法告诉了楚秋歌。
“皇上英明,若是这样的话,大尧感念我东陵皇恩,恐怕会更加效忠东陵。”
楚秋歌听完后觉得若是真能这样的话,那也不失为一个好的计策了,不过,她心中又隐隐的有预感,那纳兰云溪会按照皇帝的意思做么?
“嗯,秋歌,你回去吧,别让容靖发现你的身份,以后你还继续给朕盯着他,他这个人朕总是有些不放心。”
皇帝只是告诉楚秋歌自己的决定,并不是让她参与提意见的,所以他将自己的想法说完后,便也不再让她在皇宫中逗留,以免时间长了引起别人的怀疑。
“是,皇上,秋歌告退。”
楚秋歌说完又行了礼,才又罩上面纱,出了皇帝的御书房,悄悄的出宫回了国师府。
纳兰云溪回到自己的屋里,便见苏玉落好整以暇的等着她了,她笑了笑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