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的屋子中一时陷入了僵局,老夫人被纳兰和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用手指着他,嘴唇颤抖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自纳兰和一家回来之后,纳兰和和许兰芝一直对老夫人恭敬有加,孝顺有礼,这让老夫人几乎忘记了他是庶出,也一度忘记了曾经自己和纳兰康将他赶出侯府的事,她一直以为纳兰和是温顺听话的,就是自己曾经对他过分了些,但她毕竟是她的嫡母,他即使心里有所埋怨,也不会说出来的。
况且如今他们回来,只要她好好对待他们一家人,日子长了一定会化解他心中的怨恨,到时候同心协力为了侯府的前途而努力,可是,终究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罢了,纳兰和这次回京分明就是为了报复当年她和纳兰康将他赶出去的仇恨,他根本就没打算和他们和平共处,原本就是狼子野心,没安好心。
老夫人虽然气得说不出话,但心里还是精明的,李嬷嬷见她不对劲,忙上前扶着她给她顺气。
纳兰和见此情形,却不顾她已经生了大气,他扫了屋子里的众人一眼,仍然道:“母亲,如今整个侯府,你的亲孙女你不偏疼,却去偏疼一个和侯府没有半点关系的外人,云溪何德何能,能得你如此相护?你就这么见不得你的亲孙女?她们被人陷害出了这样的事,你不但不安慰她们,还要将她们送出府?你的心一点都不比当年良善多少,一个和侯府没有半点关系的野种,你倒时时偏着护着,还给她准备了和侯府嫡女一样的嫁妆,你做出这样的事,让侯府众人哪个能咽得下这口气?”
纳兰和索性将心中的不满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他说完后扫了一眼,见屋子中除了四姨娘和两个庶女,别人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都没有开口要反驳他的意思,尤其是侯夫人,脸上露出一股愉悦的神色,还悄悄的向他眨了眨眼睛,意在表扬他做得好。
“你……你这个逆子……”老夫人被他这一番话气得再也支撑不住,哆哆嗦嗦的说了一句话,便猛的向后倒去,瞬间双眼紧闭,口吐白沫。
“老夫人,老夫人……”李嬷嬷见状忙扶着她,屋子里的人顿时都被惊动了,四姨娘自然不敢劝阻纳兰和,只是悄悄的一边派人去请纳兰云溪,一边打发人去请大夫。
纳兰云溪和裴芊芊说完话之后,心里也烦乱得很,便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她还在睡梦中,四姨娘便打发人来叫她,说老夫人被纳兰和气得病倒了,她忙起身拖了鞋子让流觞拿上药箱便直奔老夫人的院子里来。
她到了的时候,纳兰康也闻讯赶了过来,而纳兰和和许兰芝侯夫人等人也没离开,仍然在老夫人的屋子中,纳兰康看来也是刚到,他眉眼间有一股阴沉之气,眼神如刀子般一眼一眼的看向纳兰和,纳兰和也并不怕他,不甘示弱的和他对视着。
“怎么回事?祖母……”纳兰云溪到了屋子里,见这里的气氛剑拔弩张,一时顾不上其他人,几步走到老夫人的榻前坐下来,先给她把脉。
“哼,纳兰云溪,你这个野种,都是因为你,我和云朵妹妹才会被人污了清白,我今天要杀了你。”
纳兰云烟正在气头上,见老夫人被纳兰和气得病倒,心里正暗自高兴,突然见纳兰云溪来了,顿时将满腔怒火都撒在她的头上,本来那日被那三个侍卫强。暴的应该是她,可不知为什么就被她逃脱了出去,还将自己和云朵替换了进去,这件事一定是她暗中搞得鬼。
纳兰云烟不见纳兰云溪还好,一见她顿时就将自己被人污了清白的事怪怨到她头上了,却丝毫都不想想是自己先要陷害人家在先,只不过没陷害成功,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却将自己的遭遇怪怨到她要害的人头上,真是奇葩的理论。
“云烟,你这个逆女,还不快滚回你的院子里去?还想在这里生事么?”
纳兰康一听纳兰云烟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便如此喝骂纳兰云溪,全无半点家教礼仪,更别提他此时的样子哪里像个大家小姐,简直连泼妇都不如,她真是将后附的脸面都丢尽了,再加上今日纳兰和为了自己的女儿居然和老夫人翻旧账,更是心中气闷得厉害,恨不得一掌拍死纳兰和。
“父亲,女儿又没说错,都是她害得我和云朵,连你也要包庇她?”
纳兰云烟却不听纳兰康的话,眼瞅着纳兰云溪就要扑上去厮打她,却被纳兰康喝住。
“放肆,居然在你祖母这里大吼大叫成何体统?”
纳兰康怒斥了一句又转头看向侯夫人,然后眼神犀利的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在这里看戏么?还不将你生的这个好女儿快些领回去,还让她继续在这里丢人现眼么?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这,侯爷,云烟她也是受了委屈无处发泄,不过是在借着这事发泄一下,您就不能体谅她一下么?谁遇到这样的事心里能安然?”
侯夫人平白无故被纳兰康点名,心里顿时恨恨的,她看了一眼纳兰和,然后辩驳道。
“哼,她遇到这事便能平白无故的诬陷别人么?没有证据的事在这里胡说,谁能信服?而且母亲被气成这样,你们却还安然的坐在这里,半点都不伤心,这……这真是岂有此理,都给我滚。”
纳兰康彻底愤怒了,将侯夫人和老夫人屋子里的一众人都往外赶,无论如何他心里对老夫人始终还是有一分孝心的,虽然是纳兰和将老夫人气成这样的,不过如今他也顾不上怪怨他,先给老夫人诊病是要紧。
“哼。”侯夫人今日也一改往日的慈善宽和柔顺的态度,冷哼一声便站起身叫上纳兰云若云烟姐妹俩出去了,纳兰和见老夫人被自己气病了,也冷笑一声,叫上许兰芝和纳兰云朵出去了,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三姨娘四姨娘和纳兰云心云依姐妹俩。
而老夫人这一病,要送纳兰云烟和纳兰云朵姐妹俩去白云寺出家的事便暂时搁浅下来,此时谁还有心思管这件事?
在纳兰康喝叱纳兰云烟和侯夫人几人的时候,纳兰云溪也没闲着,她给老夫人把过脉之后,心下顿时有些难过,暗道纳兰和真是不孝,偏偏这个时候和老夫人起了争执,生生的将她气得中风。
“云溪,你祖母她怎么样了?”
纳兰康见纳兰云溪紧皱着眉头,不由得担心的问出口。
“祖母她中了风,恐怕一时半刻难以恢复。”纳兰云溪暗道她倒是可以给老夫人进行手术,但是她年纪大了,而且身子也不是很好,恐怕受不住,所以她还是想着用药物慢慢的恢复治疗比较稳妥,只是,暂时来说,不会取得什么效果的。
“什么?中风?”纳兰康一听顿时急道。
“是,祖母她的确是中了风,她年纪大了,又是急性中风,所以恢复起来可能会慢一些,我可以先帮她针灸,再配合药物,时间长了,她会慢慢的恢复过来的。”
纳兰云溪叹了口气,老夫人的情况并不容乐观,但她又不敢给她开刀做手术,中风这样的情形因人而异,有的人好得快,有的人却好得慢,这就要看个人造化了,不过,她会尽快治好她的,侯府没了她可不行,她还有一件大事没做呢,怎么能让她这么轻易的就倒下?
“你有把握治好你祖母么?”纳兰康听了她的话也皱起眉头缓缓的问道。
“有,不过得十天八天的吧。”纳兰云溪点了点头答道。
“恩,那你上心些,一定要将你祖母这病治好了。”
“是,我知道了。”
纳兰云溪此时对纳兰康的称呼已经有了改变,不再叫他父亲,而是直接将这两个字忽略,因为纳兰云烟也并没有说错,她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她是别人的女儿,尤其她是大尧国的公主,如今怎么能再叫和她毫无血缘关系的纳兰康为父亲?
况且若是他当初善待了她,那她还可以看在亲情的份上叫他一声父亲,可惜,他没有,所以,如今她也不会再叫他父亲。
“好,云溪,你好好将你祖母的病治好,我会将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的。”
纳兰康似乎也察觉到了纳兰云溪的改变,他眼神闪了闪承诺似的说道。
“是。”纳兰云溪答应了一声,对于老夫人来说,既是他不给她任何承诺,她都会无偿将她治好的,因为在安宁侯府中,也就老夫人能让这么做了。
纳兰康见纳兰云溪反应很冷淡,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什么缓和的话却又顿住,讪讪的站了一会儿,只好先出去了。
纳兰云溪当即给老夫人施针,行了一回针之后老夫人慢慢的醒转过来,只是她的嘴微微有歪,眼睛也斜着,她看了看身边的纳兰云溪,眼角一圈水光慢慢的蕴了出来。
没想到关键时刻救自己的却是这个和她毫无血缘关系的被一直忽略的孙女,而自己从小疼到大的亲孙子亲孙女却躲得远远的,连问候都不曾有。
“祖母,你觉得怎样了?还能说话么?”纳兰云溪边问她便活动了一下她的手脚,看看她的身子是否能动。
“云……云溪……”老夫人断断续续的说出一句话来,却不受控制的流出一抹银丝,挂在嘴角,李嬷嬷忙上前用帕子给她擦了。
“祖母,你别说话了,你试试看身子能不能动?”纳兰云溪蹙了下眉头,看来她这真是气得不轻,居然成了这样。
老夫人点了点头,在李嬷嬷的帮助下抬了抬胳膊,又活动了下腿脚,左侧的半身有些不灵便,显然这一半的身子也受了影响。
“云…溪…”老夫人努力想要说话,可是嘴歪着怎么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纳兰云溪看了看屋子里的人,悄悄的附在她耳朵上道:“祖母放心,您现在既然还能说话,说明不太厉害,我有把握治好你,给我三五天的时间就好。”
老夫人见纳兰云溪贴着她的耳朵说话,显然是不想让别人听见,便点了点头,她心里明镜儿似的,今日纳兰和为何会这般反常?恐怕不是因为纳兰云朵的事吧,她的事只是个引子,他不过是借着这事向她摊牌而已,恐怕这件事只是个起因,后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李嬷嬷,你好好照顾祖母,我回去配药,等晚上的时候我还会过来给祖母扎针,若是四姨娘请的大夫来了,便让他也看看,若是开了药方你便留下,等我晚上一起来看。”
纳兰云溪想了想她得回去配制些丸药好让老夫人容易吃下去,她寻思着纳兰和这个节骨眼上和老夫人摊牌,将她气得中风,应该是筹谋已久,并不是临时起意的,能让他这么做的人只有侯夫人了。
看来,侯夫人已经按捺不住了,想要正式开始夺权了,没想到她那样的蛇蝎妇人,纳兰和居然会将她当成宝,对她言听计从,这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无论什么样的人都会有人爱,估计,将老夫人气病,这是他们的第一步计划吧,不过,有她在,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他们的计划成真。
李嬷嬷答应了一声,纳兰云溪便让老夫人先歇着,自己先回院子里去,既然天下之大,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处,那她也既来之则安之,就好好的待在安宁侯府,无论皇帝对她是一个什么态度,她都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待着,暂时只能寻求容钰的庇护了。
若他对她也是图谋不轨,那她便收回自己付出的一点真心,也利用他来躲避皇帝的为难或者是追杀,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本来当初自己接下圣旨应了亲是为了对抗燕翎,可如今,她真正要对抗的,居然是当今皇朝的天子。
若皇帝真的爱自己的亲娘,即使知道自己是凤星,那估计也会看在她娘的面子上对自己有所宽容,他连不是自己孩子的燕翎都能忍受,除了没有给他储君之位,将自己的恩宠都给了别人的孩子,那对于自己难道能痛下杀手赶尽杀绝么?
而且,当年他只是为了一己私利发动战争,和别国联合夺了自己同门师弟的国家,掳走他的爱人,一手制造了祸端,令她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午夜梦回之时,他不心亏么?
纳兰云溪暗自琢磨着皇帝的心思,一边快步走回青山院,然后叫过绿意来。
“姑娘,有什么吩咐?”绿意跟着她进了屋子问道。
“我娘呢?我见她早上气色有些不济,怎么样了?可起了么?”
裴芊芊将她的身世告诉她之后,整个人便没了精气神,好像一朵本来就快要枯萎的花,一夜之间便突然枯萎了一般,她嘴上虽没说什么,但心里暗暗着急,生怕她这一下心中没有了记挂,会出什么事,所以母女二人说完话后,她便让绿意伺候她去休息。
“姑娘,夫人还在睡着,还没起来,她这一觉睡得时间可真长。”
绿意一直在裴芊芊的屋子里伺候着,虽然侯府给裴芊芊单独准备了院子,但纳兰云溪不愿她和自己分开住,所以便将自己的屋子又隔出一间来,母女俩住在一起,她这样做还有一个目的便是为了防范纳兰康。
虽然最近纳兰康似乎忘记了宝藏的事,从来没有再次提起过,但纳兰云溪知道他这是蛰伏等待时机,因为事情已经被裴芊芊暴出来,而且又有国师暗中压制着他,他暂时不敢找裴芊芊的麻烦,但他一日破解不了那藏宝图,便一日不会安生,一旦有机会,他一定还会逼迫裴芊芊说出那宝藏的秘密。
只是他根本不知道,连裴芊芊也不知道那藏宝图如何破解,她也私下里拿出来那藏宝图看过,一时也看不出什么来,如今也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况且她也没到了要用那藏宝图的时候,所以暂时只是将那图藏着,待日后有了空闲再研究。
“什么?你说,我娘现在还睡着?”
纳兰云溪心里这么想着,也听到了绿意的话,她顿时一急,赶忙去了裴芊芊的屋子。
一进去便见她躺在榻上,脸色白得如一张薄纸,身子纤弱得似乎睡着就随时能消失一般,她几步奔过去,颤抖着手探向她的鼻息。
手边感觉到一阵温热,她才放下心来,她其实好害怕她突然就这么走了,虽然她安慰自己,凭着自己的医术一定能将裴芊芊的身子调养好,可是若她自己没有活下去的信心,那谁都救不了她,她如今身子亏空得厉害,早就殚精竭虑,随时可能驾鹤西去,所以,她最近一直很注意她的动向,她想劝她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云溪,你回来了,听说老夫人病了,她怎么样?”
裴芊芊感觉到有人进来,立时便醒了,见是纳兰云溪在身边,她便坐了起来,微笑着问道。
“娘,祖母被纳兰和气得中风了。”云溪缓缓的说道。
“什么?中风?如今这个多事之秋,她怎么又被气成这样?”
裴芊芊皱起了眉头,有些不安的问道。
“娘,估计纳兰和是故意的,他如今一定是要帮着侯夫人夺权了,而且,听他话中的意思,一直忌恨着当年祖母将他分出去的事,所以,侯府倒霉的日子还在后头呢,也不知道纳兰康如今是什么态度。”
纳兰云溪心中沉思着,纳兰和如今已经开始和老夫人还有纳兰康讨要当年他们欠他的了,日后还不知道也闹成什么样子呢。
“无论侯府如何,这都是他们自己的事,娘不希望将你卷进去,娘只希望你能安心的出嫁,能嫁给国师。”
裴芊芊双手合十祈祷了一番说道。
“恩,我们在府中本来也没受过什么有待,能管的便管一些,管不了的便不管了,由着他们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