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心切亲仇难报却欲图秘笈大风起(下)
任是非本想追上去,一想到撒尿一事还没完,只好忍痛割爱,心念一动,有了主意,咕咚一声,摔倒在地,人事不醒。玄真道长惊呼道:“非儿。”
薛道衡一把任是非的脉博,平稳宏劲有力,没有丝毫病象,任是非眼睛微睁,向薛道衡闪了闪,又闭上。薛道衡恍然大悟,心道:“这小子在装病。”向玄真道长道:“师哥,非儿用力过度,要好好调理。小弟先把他救醒再说。”运劲一冲,任是非顿即醒转。
玄真道长哪知其中有诈,道:“非儿,你先去休息。这件事还未完,等你好了再说。”任是非应道:“是,师父。”心道:“暂时不罚最好,老子明儿就溜之大吉,任师父你老人家神通广大,也找不着老子。”
经过一日激战,太阳西斜,众人也都困乏疲惫,草草用过晚膳,各自休息。
吴天星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会儿想到天星庄一幕,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立时报却此仇,好追随二弟于泉下。一会儿想到今日之事,大仇本来可报,玄真道长改了主意,报仇成空,恨恨不已,对玄真道长大是菲薄。
最后想到淮南七公强夺《上清诀》一事,心道:“要是吴某能得到《上清诀》,报仇自是易若反掌。哎,吴某哪里去找《上清诀》?任是非身上有一本,吴某去拿了来。他怎么会给我?要不,去偷来就是。他今天战得脱力,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不可错过。修羊公拿了我家雷尊,吴某拿他的《上清诀》,可谓天公地道,这叫有来有往。”
吴天星决定去偷《上清诀》,翻身下床,轻轻打开门,走了出去。来到任是非窗外,运起掌力,震断窗栓,小心翼翼拉开窗户,跳了进去,落地无声。任是非侧卧,睡得正香,一步跨过去,点了任是非背上天宗,魂门,曲垣,魄户四穴,在怀里一摸,掏出一本书,依稀就是《上清诀》,往怀里一揣,就要穿窗而出。任是非梦呓似的吟道:“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吴天星心念一动,再点了任是非大杼,风门,志室三穴,把他夹在肋下,穿窗而出,直向药苑外奔去。
吴天星出了药苑,略一辨方向,向西急奔而去。他知道药苑中的人,每一位武功都在他之上,一路狂奔,极是迅速,真可称得上是捷逾奔马。
吴天星只觉怀中的任是非,越来越沉重,望上一眼,星光下,任是非睡得正酣,大是奇怪,这般折腾,他居然未醒,他急于远离药苑,这念头只在心中一转,随即消失。任是非身着单衣,微感抱歉,脱下外衣,轻轻给任是非穿上,脸色慈和,活脱慈父对稚子。
天亮时,吴天星来到东阿。奔跑了一夜,疲惫不堪,想休息,前面有家泰来客栈,走上前去,准备投宿。
店小二迎将出来,笑道:“客官,你老人家是住店,还是吃饭?”吴天星道:“我儿子受了风寒,要住店,给他请大夫。”店小二心道:“老子巴结得好,可以捞些油水,老子今天发财喽。”道:“客官,真是不幸。贵公子一脸福相,多福多寿,这点小病算不了什么,定当不药而愈。”
吴天星道:“多谢小二哥金口,我儿子身强体壮,这点小病自然算不了什么。”心念一动,忆起稚子惨死,心中一酸,几欲掉下泪来。店小二心道:“这位客人真奇怪,他儿子好端端的,又没死,干么要哭?这年头变了,儿子生点小病,老子要哭,真他妈稀奇。”吴天星道:“小二哥,有没有上房?”店小二道:“有,有。”吴天星道:“要一间。”店小二道:“是,是。客官请跟小的来。”在前面带路,向后院行去。
店小二把吴天星带到后院一间上房,虽算不上很好,倒也还过得去。吴天星富甲一方,一生养尊处优,这间客店最好的房间,在他眼里也只不过一般。
吴天星把任是非向床上一放,拉过被子给他盖好,道:“小二哥,这是什么地方。”店小二道:“这里是东阿。”吴天星掏出一个五两银元宝,递给店小二,道:“小二哥,这是房饭钱,余下的,不用找了,就给了你。先给我来一点饭菜,送到房间。”五两银子,扣去房饭钱,余下的足支一家半年开支,店小二大喜,伸手接过,道:“谢谢你老人家,小的就知道你老人家是大好人。你老人家要些什么?”吴天星道:“小二哥就着办。”小二道:“爷,你老人家请稍等。小的这就去。”喜滋滋地跑了出去,一高兴,差点撞在门框上。
过了一会儿,店小二进来,送上早餐,一碟狗肉,一盘虾团,一碟野鸡和一壶酒。店小二摆好饭菜,道:“爷,你老人家请慢用。小的告退。”吴天星道:“小二哥,请你给我儿子买一套衣服。”给了店小二五两银子。店小二喜出望外,接过银子,欢天喜地去了。不多时,店小二送来一套真丝真绸衣服,质地上好,吴天星谢过接了。
吴天星用过早点,任是非兀自未醒,心道:“他昨日力战淮南八公,耗力过度,就让他多睡会儿。”掏出《上清诀》,翻来阅读。读了几页,不得要领,上清真气是道家无上玄功,深奥无比,吴天星哪里懂得。有心叫醒任是非,问个明白,于心又不忍,只得作罢,盘膝运功,不多时,灵台空明,入定了。
任是非睁开眼,翻身下床,拿起新衣服,穿戴整齐,伸手在吴天星怀里掏摸,拿出两串亮闪闪的明珠,向门口走去。吴天星正在入定,就是打雷也惊动不了。这两串珠宝,吴天星从林屋古洞拿来,一直未兑银子。
任是非昨晚沉睡中,被吴天星震断窗栓的声息惊醒,凝神一听,是吴天星,心道:“这老小子半夜三更,鬼鬼祟祟,来干什么?定是他妈的有鬼。”假装沉睡未醒,直到吴天星掏出《上清诀》,才明白吴天星是偷书来着。吴天星点他穴道,他运起移穴换位功夫,挪开穴道,吴天星不知,还以为点中了他穴道。他料定吴天星偷书后,定会立即离开药苑,心想良机莫失,正是开溜的好机会,才背出“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吴天星一听,心想《上清诀》必定深奥,他不一定得懂,还是把任是非一并带出去,若有难处,让他给自己解释,回身挟起任是非就跑。
一路上,任是非故意装睡,暗中潜运玄功,身体加重,把吴天星累得够呛。吴天星不知,还以为是自己累了。吴天星只要仔细想想,折腾得这么厉害,任是非怎么还睡得着,就会明白任是非在和自己捣鬼,他真以为任是非战得脱力,不知他在装病,是以没想到。
任是非是顽童心性,喜眩耀,为了扮阔,把两串明珠拿在手里,一抛一抛,活脱一位阔少爷。两串明珠是吴天星从林屋古洞拿来,价值不菲,惹来不少人眼光,惊奇不置,又艳慕不已。任是非更是洋洋自得,不可一世。
店小二得了吴天星的好处,巴结道:“小爷,你的病……”任是非接道:“不药而愈。本少爷多福多寿,这点小毛病,算得了什么。”店小二道:“是,是。小爷富贵相,这点病自是难不倒小爷。”
任是非道:“小二哥,给我来点吃的。要最好的。”店小二道:“是,是。一定上最好的。小爷要吃些什么?”任是非道:“废话,我叫你上最好的,尽管上就是,还问东问西的。难道老子付不起钱?这是什么?”把手上的明珠晃得几晃。明珠晶光闪闪,店小二虽不识得,心想以他老子的阔气,定是宝贝,他要是一高兴,学他老子,赏了给老子,老子可发大财了,道:“小的这就去。小爷,请用杯茶。”给任是非斟了一杯茶,告了罪,才离去。
任是非一边喝茶,一边玩弄珠宝,神态悠闲,怡然自得,其乐不可穷也。不多时,店小二送上酒菜。店小二猜想有其父,必有其子,所上的酒菜和给吴天星的一样,任是非大是有气,心道:“要老子和老乌龟吃一样的东西,真他妈的没见识,老子如何捣你的臭蛋。”不动声色,挟起一块狗肉,放进嘴里一咬,吐了出来,把筷子在桌上重重一摔,怒道:“小二哥,你他妈的,好不晓事,卖臭肉给老子。”
店小二叫屈道:“小爷,这是才烧出来的,香喷喷的上等狗肉。”任是非怒道:“臭不可闻,还是上等狗肉?”左手在怀里一摸,再在筷子上一抹,夹起一块狗肉,道:“小二哥,你要是把这块狗肉吃了,不吐出来,这两串珠子就给你。”店小二心想这还不简单,向珠子了一眼,咽了一口口水,双眼放光,道:“真的?”任是非道:“自然是真的,难道还有假?”
店小二把嘴凑了过去,任是非把狗肉放进他嘴里。店小二哇的一声,把狗肉吐了出来,双手捂腮,痛苦不可堪言。任是非道:“我说狗肉是臭的,你不信,这下可信了?真是的,不信本少爷的话。哎呀,我说,小二哥,狗肉臭是臭了点,你也不用一副死爹嫁娘的模样。”
店小二苦着脸,唔唔连声,不说一句话,自是心中有愧,默认了。店里客人群相大哗,道:“卖臭肉,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官老板也真黑心,官字两个口,连小孩也要黑一黑。”这家客店的老板姓官。
客人只顾为任是非打抱不平,却不知,这一切都是任是从中捣鬼。他在筷子上抹了一点回梦散,回梦散是极厉害的迷药,中者立倒,入口无毒,辛辣异常。店小二不知任是非做了手脚,满以为吃一块狗肉,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一口咬将下去,辛辣异常,立时吐了出来。狗肉虽然吐了出来,辛辣不减丝毫,连话也说不出。
客人一番喧哗,早已惊动官老板,赶了来。官老板嘴一张,正想说话,不经意间,见任是非手上两串明珠,晶光闪闪,光华柔和,给人温暖舒适之感,他是识货之人,知道价值不菲,咽了口垂涎,道:“小爷,真对不起,这就给你换。”
官老板甚是肥大,满脸横肉,额头上有一个大瘤子,随着官老板的话声,一颤一颤,任是非大觉有趣,心道:“要是在肉瘤上捅上一刀,不知还成他妈的啥模样?”琢磨如何捉弄官老板,于官老板的话并未在意,随口道:“官老板,你说啥?”官老板向珠宝了一眼,咽了一口口水,道:“小爷,小店不是,这就给你换一换。”
官老板一双眼睛老是在珠宝上溜来溜去,任是非心念一动,有了主意,道:“换什么换,还是留着你自己吃吧。老子到其他店去瞧瞧。”站起身来,就要向外走。
官老板岂能让上门的财神就此走了,忙道:“小爷请留步,就让小店做几个时新点心,给你赔礼。”
任是非道:“时新点心?嗯,你做得出来?我不信。”官老板道:“行,行,一定行。”任是非道:“既然如此,就姑且再呆一会儿,你的时新点心,做得怎样,要是不行,本少爷可要失陪。”重新入坐。
官老板心道:“只要你肯留,就有办法。”向任是非告了罪,吩咐店小二快去张罗。不一会儿,店小二端上四样菜来,一碟松玉,一盘鹿炙,一份狗肩,一块猪肘。菜还未到,香味已到了,任是非悄悄嗅了一下,暗赞一声好家伙。
店小二把菜摆好,官老板道:“小爷,请尝尝。这是小店最拿手的菜,不知合不合小爷的意?”
任是非筷子都懒得动,淡淡地道:“这样的菜只配喂狗,还拿来给本公子吃,也太侮辱本公子了。还是到其他店瞅瞅去,有没有合口味的。”
官老板眼都直了,道:“小爷,这是小店最拿手的菜,还不合小爷的意?”
任是非道:“这菜只配喂狗,哪能给人吃。你就只卖这样的菜,难怪你发不了大财。老子今天高兴,准备好好玩玩,就是用光这两串珠子也无所谓。哎,哪知道,穷乡辟壤的,连钱也花不出去,还是改天再玩。”站起身就要走。
官老板向两串珠子了一眼,心道:“这可是好东西,得想个办法弄到手。”道:“小爷要是不合意,就请你指点指点。我们一定照你的意思办。”
任是非道:“不说也罢,说了又做不出来,还不是寻人开心。别的不说,单说这松玉,本该用菜叶,却用菜心,真没见识。”官老板差点鼻子都气歪了,心道:“你不懂装懂,胡说八道。松玉不用菜心,怎叫松玉?”心念一动,有了主意,道:“小店用料一应俱全,只要小爷说得出,小店就做得出。”菜心洁白似玉,所以炒菜心才叫松玉。
任是非淡淡地道:“未必。不要见老子年纪小,就好欺负,告诉你,老子的见识可多呢,说出来定会吓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