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苏夜真杀了任劳、任怨,那么他反而会置身事外,等待喂养那两人的手做出行动,轻轻放过,抑或给予苏夜狠狠一击。
然而,苏夜态度极为强硬,刚开口,便拒绝承认她有错。他和和气气地叙述,告知她任氏兄弟地位何等重要,办事何等干练。她居然毫不理会,抓着他们滥用酷刑之事不放,并指出他们任由尸体躺在后园,不验尸不调查,是居心叵测。
朱月明语气逐渐转变,语意中隐含威胁。苏夜不惊反笑,痛快地道:“朱刑总,我今日把话放在这里。以后他们两人的安危,由我一力承担。”
朱月明肥肉一耸,仍带着那和气笑容,问道:“什么意思?”
“他们若死了,一定是我下的手。哪怕他们喝水时活活呛死,也算我的责任。如果自杀,也是我行凶逼迫所致。你不必另寻凶手,直接找我就成。”
朱月明笑容愈盛,口唇微动,似乎要说话。苏夜生怕他再叫苏公子,连忙又道:“你们休要牵扯金风细雨楼,更别扯苏师兄。说来奇怪,我遇上的人,时常一口一个令师兄,好像不这样就不能说话。难道我有带上我师兄,去六扇门找你们的事吗?”
苏梦枕听到这里,终于微微一笑。这笑容转瞬即逝。他就那么坐在主座上,如同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偶尔以手掩口,发出短促的咳嗽声。
朱月明笑问道:“苏公子,你听听令师妹的话,这像样子吗?你至今一言不发,难道她的意思就是你的意思?”
苏梦枕终于开口,吐出一个如有千钧重的字,“是。”
这个字出口,顿时举座皆惊。朱月明脸色微变,却于瞬间恢复正常。其他人反应剧烈许多,几乎都愕然望向楼主,简直不敢相信他说了什么。
但是,没有人比苏夜更吃惊。
她一直正对着朱月明,此时终于微侧过头,瞥向苏梦枕,想要看清他的神情。苏梦枕一反常态,回望了她一眼,目光中大有欣赏之意,亦有几分鼓励。若非客人当面,想必他一定会说:“你做的很好。”
朱月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无奈笑道:“哎呀,苏公子这么说了,事情可有些难办。”
苏梦枕道:“何难之有?”
他随口一句,又将问题抛回朱月明手上。朱月明依然不曾动怒,只道:“苏女侠,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自此别管六扇门的事,我们权当这是一场误会,误会过去,大家还是好朋友。”
苏夜道:“第二个呢?”
朱月明笑道:“我的伙计去办案,却被你逐走。你又号称验过尸体,知道真凶。那么我把这案子着落在你身上,应该不过分吧?限你十天时间,若不能缉拿真凶,你自行去刑部投案,认下这桩命案。”
“一个月。”
“……什么?”
“你把时间放宽到一个月,我就接下第二个选择。”
连朱月明本人都没料到,她不但选了第二项,还要求他放宽期限,竟一副当真要去破案的模样。他以余光望向苏梦枕,却见苏梦枕眉峰微蹙,凝视大厅之外,看似心不在焉,根本没注意他们在说什么。
他不动声色,仍然和气笑着,点点头道:“也好,一个月就一个月。那么我就在六扇门中,静候佳音了。”
他说完这话,便不再耽搁时间,从座位中站起身来,动作出奇的自然,还向苏梦枕拱了拱手,客气地表示告辞。
苏夜目送他出门,心想这人武功肯定深不可测,直到听到杨无邪的声音,才慢慢转过头去。
杨无邪先看了看苏梦枕,才问道:“姑娘,你……算了,为什么是一个月?”
“我随口说的,他说十天,我就接受十天期限,岂非很没面子?”
她这么说,厅中诸人立刻微露笑容,笑容过后,又大多换上不太赞同的表情。杨无邪与她相处时间较长,知道她这个毛病,无奈道:“若你找不到凶手,又想怎么办?”
苏夜微笑道:“那时我恼羞成怒,他们的死期就到了。”
苏梦枕瞅她一眼,似笑又非笑,然后笑道:“我以为你成竹在胸,原来打着这种主意。”
沃夫子也先看了看他,温声道:“姑娘又何须担心呢。找不出来,那就找不出来了。你躲在楼子里,看谁敢上门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