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溅红车窗玻璃,洒在雪地上,惨叫连连。
那伙人一瞬全缩回车里。
雪片挥洒,厚得遮挡视线。人却高度紧张,不觉得冷。
对方车里的人躲着,没有动静。远处,胡杨从车后探出头,对彭野做了个手势,示意过去看看。
彭野点头,给他打掩护,对面车后的涛子和达瓦也守着各自的枪位。
胡杨伏着身子,慢慢往黑狐的车边匍匐。彭野盯着空洞的车窗,没有人影。可狂风吹过,他突然在风里闻出了异样:
“胡杨!”
一个燃着火的玻璃瓶从车里飞出来,砸向胡杨;胡杨来不及反应,身后的达瓦如猎豹一般扑上去,把他扑倒了滚开。
燃烧瓶在地上砸了个粉碎,汽油泼开,火势瞬间蔓延。
有人抓住机会瞄准达瓦,彭野扣动扳机,一枪打断他的枪。
达瓦和胡杨身上溅了汽油和火苗,两人在雪地里打滚去车底。
彭野喊:“涛子!”
涛子立马钻去车底,连拖带拽地拉扯两人。更多装着汽油的玻璃瓶被点燃,扔向彭野和胡杨的车,瓶子炸碎,汽油流淌,瞬间成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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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二连三的枪响穿透厚厚的大雪,桑央急得恨不能抢过方向盘:“四哥,你快点儿啊!”
可何峥的油门早已踩到最大。
他和他的队伍在赶去羊湖的路上经过沙漠,听到三人的喊叫,在最后关头把程迦和尼玛救出流沙,一路马不停蹄跟着彭野他们追来。
枪声断断续续,越来越近,雪也越下越大。高原上声音传得远,听似咫尺的距离,却要翻过一座又一座起伏的山坡。
寒冷的傍晚,尼玛急得满头是汗。程迦却很镇定,抱着相机,一声没吭。
她看见前边起了黑烟,着火了。她的手颤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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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狐连发数枪过来,彭野匍匐在着火的车后躲避。
胡杨把达瓦从车底推出去,自己慢了一步,汽油浇在他外套上,很快点燃。一群人趁着火势赶下来开枪,涛子和达瓦带着伤狼狈应对;石头十六火速支援。
万哥跳下车,在混乱中溜到车后,举枪瞄准正在地上打滚想用雪灭火的胡杨。
彭野立即起身,抬起手,步枪架在左手臂上,扣动扳机,砰一声爆了万哥的头。
十六吼:“万哥死了!”
这一喊,一帮人迅速回撤。
突然有汽车发动。黑狐在他人掩护下开动一辆吉普冲出火海,彭野一枪打在车后轮,爆了胎。车晃一下,却并没停。
十六去追。
“十六!”彭野喊,示意他留下自己去追。
彭野冲上去,抓住车顶的栏杆一跃跳起,从破碎的车窗玻璃钻进去,一脚踹在黑狐脸上。
黑狐猛踩油门,捞出手枪,彭野扣动扳机却没了子弹。
黑狐举枪射击,彭野扑上去扳住他的手腕,砰一枪,挡风玻璃打得粉碎。
吉普车在大雪的山坡上颠簸,两人扭打着从疾驰的车上滚下去。
彭野握死黑狐手里的枪,扣住扳机,接连数下,砰砰砰打尽枪里的子弹。
白雪和着泥土飞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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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峥的车翻过最后一座山坡,程迦看到烧成火堆的两辆车,一丛丛火苗在草原上燃烧,间或躺着死亡的藏羚。
两拨人仍在殊死苦斗。
桑央和何峥的人马火速支援,很快形势扭转,定了大局。
盗猎分子缴械投降,一排抱头蹲在地上。
车还没停稳,程迦跳下去找彭野。她刚才就没看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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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野和黑狐从山坡上滚下去,彭野起身揪住黑狐的衣领,一拳狠打下去,几乎碎了他的牙。
黑狐满口鲜血,还他一拳,却被他躲开。
两人扭打成一团,彭野很快占了上风,还要下手,有车来了。
彭野抬头,雪花大片大片跟棉絮似的。
黑狐自己的几个弟兄来接应,下了车,端着枪,很快围成一个圈。
有人大步上前,一脚踹上彭野的背,彭野摔倒在地,黑狐一拳挥在他脸上,甩甩手站起身。他伸手,身边的人递上一把枪。
彭野静止一秒,擦擦嘴角的血,站起身,盯着他。
黑狐没戴口罩,一张粗狂而布满伤疤的脸,笑容狰狞而狠厉:“老七,你把我困在可可西里走不了,咱们就只能斗到死。和上次一样,你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我考虑考虑。”
彭野眼神平定,沉静,毫不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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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迦眼前,交火后的现场一片狼藉,到处是血,每个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她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涛子,胡杨,达瓦……她在原地转圈,薛非,十六,石头……
“彭野!”程迦喊,火光映在她眼里,“彭野呢?”
没人回答。她揪起受伤的达瓦,厉声:“彭野呢?!”
“七哥他追着黑狐……”
“砰”一声枪响从远处传来,程迦愕然回头望北方,风雪漫漫无前路,那一枪好似穿透她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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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一声撕破雪幕,穿透彭野的膝盖。
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如坍塌一般猛地半跪下去。
黑狐在说话,他的世界静了音,只有程迦的声音,平淡的,没什么情绪:“我等你。你要回来。”
程迦疯了般冲向车,把司机扯下来,她眼红如血,猛踩油门。
“砰!”
子弹穿过身体的那一刻,他后悔了。那夜在长江源,为什么不回答她——
雪面上起了风;她笑容大大地回头,指着他说:“北方。”
那一刻,他看见漫山遍野的风为她站立;
——悔恨。为什么不回答她:程迦,我对你初动心的一瞬,是北方啊。
风雪铺天盖地,程迦心口一阵凄惶,手在抖索,方向盘却坚定不移直向北方,去见他。去见他!
“砰!”
鲜血喷溅雪地。
他感到了恐惧。他惧怕死亡,但不后悔赴死。
可有个声音在说:“如果你走了,我也会走。”
他黑色的瞳孔散了又拢,拢了又散,固执地坚持着什么。
——
走风坡上他那心爱的姑娘曾问,这一生有什么心愿。
不过是,
洗尽腐朽罪行,还他一生磊落光明;
免他疲惫辛苦,准他清清白白离世,干干净净入土。
那天她说,祝你得偿所愿;
可这死亡的恐惧与悔恨,谁能为他豁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