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出长阳城的一瞬,仿佛刹那间与一切喧嚣隔绝。
叫卖声嬉闹声皆尽不见,只有“嗒嗒”的马蹄声响还在继续,刻意地忽略掉马蹄声就只剩了无尽的安寂,这安寂嚣张地四散开来,铺了老远。
夜色下城外的一切看上去都显得苍茫,就连白日里的青山都只剩了一个并不明显的轮廓,融合在无边的夜色中,很难寻得痕迹。
“吁——”霍予祚先一步勒了马,旁的禁军也随之勒马。红衣在车中稍一颤,听得外面说:“到了。”
而后又是一派安静。
她与绿袖相互望了一望,终于起身揭开车帘……
温暖的火光骤然映进来,红衣狠狠一滞!
“你……”她惊愕不已地望着面前整整齐齐、各持火把的军队,话却是对席临川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下来。”席临川眉眼带笑,将手递给她,扶着她下了马车,伸手一指眼前军队,“这是驻守长阳的军队,一万人。”
呃……
红衣更加不解,越是努力猜,越是猜不到他要干什么。
总不能是玩个“高端秀恩爱”,让万人大军齐唱情歌表白,或者让他们每人举一个字组成情书什么的吧?这么玩也忒没节操,十分有损将领形象。
她抬头望一望席临川,黛眉轻挑:“有话直说。”
“嗯……”他颔首噙笑,回视着她缓缓道,“两年前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陛下下旨把你赐进席府来,那道旨意闹得人尽皆知,我知道你不高兴。”
红衣浅怔。
她确实是一直对那道旨意充满怨恨的,就算是在二人和睦相处后,她也还是对那道旨意十分怨念——如若不是那道圣旨,她嫁他归嫁他,却没有做妾这一道了。
古代扶妾为妻和直接娶妻毕竟不一样,后者一切正当,前者则不止会引□□非议,在法律上也颇有麻烦——诚然,她一直都知道以他的地位可以解决这些法律上的事,但心里还是一想就堵得慌,觉得自己好好的一个积极向上的二十一世纪少女给人做妾……啧啧。
“抱歉先前一直没有跟你解释近来的事情。”席临川眼眸低垂,语气平淡若常,“但这件事,我实在不敢在定下来之前就告诉你,不想让你存着希望地去等、最后再为此失望。”
“什么?”她愈加大惑不解,圆睁的水眸在几尺外火把的照耀下更加明亮起来。
席临川一哂:“原想让长阳上下都看到,但你又说不喜欢那种被闲言碎语威逼的感觉。所以……”他再度偏首,扫了眼在夜色下排开的一众将士,“这一万人是我的人,这些话我会先让他们知道,若你不介意,才会在长阳四散开来;而如你介意……他们都是军人,不会透出半个字去。”
红衣的神色并没有因为他的这番解释而添什么了然,席临川短促一笑,侧过身去,从禁军捧过来的托盘中取了一卷丝帛卷轴过来。持在手里笑看了一会儿,轻松道:“这个费了些工夫……我求陛下收回成命了,嗯……以前没有过这种旨意,内容读起来有些怪,就不读给你听了。”
他说着,面容上的紧张十分明显,话中也添了几句可有可无的内容。缓了口气,又说:“意思差不多就是……当他当初那道旨意没有下过,然后……”
他再次回过身去,左手又拿了一页纸过来,右手取过盒已揭开瓷盖的印泥:“你按个手印,你我暂且就没关系了。”
“咦?”红衣轻轻一讶,将那张纸接过,问道,“休书么?”
“休书就不用你按手印了。”席临川挑眉纠正她,“和离书。”
……呦呵,居然还是协议离婚,走流程走得还挺顾她面子,够细致!
她笑意浅浅地按了手印,席临川转手便将和离书递给了旁边一个文官模样的人:“有劳大人。”
那人将那页纸接了过去,红衣一头雾水:“这位是……”
“户部尚书。”席临川笑而解释道,“这些事归户部管。”
……流程也太完整了吧?!
红衣按捺着心绪,没把这份讶异从口中表达出来。席临川看向那一众将士,笑容尽敛,神色肃然地朗声道:“这位姑娘,诸位必是都听说过了。今日召诸位前来,是为让你们知道,她从前给我做妾不是自愿的,所以我也没有碰过她,她至今……尚是完璧。”
眼前众人的一阵错愕激得红衣双颊骤红,席临川也不自在地咳嗽一声,又说:“听清楚就行了,不该说的话别说。”
“……”一众将士安静无声。
他看向她,询问道:“至此的这些,你介意让满城皆知么?”
“不介意……”红衣怔怔答道。虽然把她还是“完璧”这种事广而告之听上去怪怪的,但又确实是事实,细想起来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嗯,好。”他一点头,复又提声道,“明晚之前让长阳城里知道这些纠葛,还有我和她和离的事。”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