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明洛想的多,而是经不住张姨娘念叨,她三十多年的脾气性子改不脱,自明洛定得亲事,虽也是衬意的,可到底还跟安姨娘有了芥蒂。
这头纪氏说要给明洛做生日,她立时就乐开了花儿,等再看见詹家送的东西来,恨不得把箱子抬到安姨娘院子里头,叫她好好看一看开开眼。
这回总算吐气扬眉,离得远又如何,有心的照样儿能早早送了东西来,她一面收拾这些缎子蜀锦,一面往安姨娘院子那头啐:“自家姑娘的是个没人打理的,送个生辰礼还过了日子才到,这还是一个城住着呢,等嫁出去,可不三年五载的也没节礼送回来,该!”
她还记恨着安姨娘说明洛是个没人要的,若按着她的性子,说不得早已经叫人宣扬出去了,可她吃了苦头,这回只敢自家嘴上过过瘾,再不敢往外头去说了。
等明洛说要给几个姐妹都分一点儿,张姨娘原是肉疼的,这会儿一拍大腿应下了:“好好好,赶紧挑些出来,给那起子人看一看,叫她双眼滴血也只能要你剩下的。”
一面笑一面叫丫头展开缎子挑起来,既给了一个,那余下两个便不能不给,张姨娘一面挑一面叹:“那隔房的便不给了罢?”
叫明洛翻了眼儿,只好去挑些看着盘金少些的,明洛挑了两匹出来,她还直咂嘴儿:“这个可贵。”
“这个是素的,便裁了衣裳我也穿不出来。”她穿素的确不比明湘明沅好看,张姨娘无法,只得听了她的。
明沅听见岩茶,呸了她一声:“你自家喝着那个苦,这才肯送我,打量我不知道呢。”两个又玩笑两句,明洛怕碰上明湘,便告辞出去,明沅拿出自个儿那匹来,叫采菽还把彩绸扎好,只等着明湘回来给她送过去。
采菽一面笑一面道:“五姑娘到底大了,比往日稳妥了不少。”
明沅提笔给苏姨娘写信,听见她这么说点一点头,拿笔沾了墨:“再有个一年四姐姐五姐姐就嫁了,咱们姐妹的日子越来越少了。”她倒不是叹这个,说着便道:“她们俩能稳妥便再好不过。”
采菽正打着蝴蝶结子,听见这话闷笑一声:“姑娘可真是的,这样老成的话哪里该是姑娘说的。”明明是妹妹,倒像个姐姐了。
明沅写得信晾干了信纸,收到七夕节的节礼里头给苏姨娘送去,还一双她给明漪做的小鞋子一套小裙裳,等明湘回来了,便把那匹缎子给她送过去:“五姐姐等了好一会儿了,摆在我那儿让我给送来。”
明湘还满脑子是画,叫明沅说的回了神,看一看缎子抿了嘴儿一笑:“她自家倒不来,差你替她跑腿。”
她的屋子大变了模样儿,原来隔扇全叫拆了,就跟明沅那儿一样,只设一个大屏风,摆着大案,悬了两三排的笔,一块块的石青赫色朱砂莲青堆的满满当当的,明沅一看吓了一跳,不知何时起,她这儿倒跟明芃那儿差不多了。
可明芃画画是梅氏给支的银子,买得那许多墨色纸,到了明湘这里,可不得她自家掏出来,画画且是个花钱的,因着沣哥儿喜欢,明沅这儿买一回东西便去掉半个月的月钱,明湘哪里够支撑。
“这个墨条儿倒难得的,姐姐从哪儿得来的?”明沅拿了个揉金,这金可是匠人拿手一点点揉出来的,比纯正朱砂更贵,一小点就值得十两银子。
“这可不是我的,是二姐姐削给我的,叫我学点金,好画花蕊。”她一面说一面就去把自个儿画的一张张理出来,这番山水除开上头的无人,跟明芃画的那些活脱一个模样。
明沅看着便赞:“这倒好,等四姐姐出了师,也去教教沣哥儿。”
明湘手上只管摆弄那些个颜料,明洛送来的缎子也只扫过一扫,她全付心神都在画上,明沅才坐了一会儿,她便已经说得十来句画上的事了,一时说明芃制的那个绣件儿快有了一付座屏那样大,那么个精工细绣法儿,出来得这一块,她连碰都不敢碰一下。
“还有上头的人,二姐姐说全是绣的梅表哥,要绣上一百单八个才算呢。”她画的画里,全是山水,再没有人物:“明儿就开绣雷壑了。”说的是梅季明山间遇雨。
明沅见她这样着迷,人虽坐着,眼睛却盯着画册,不时就要回过去看一眼,略坐一坐便笑着回去:“我就不扰着四姐姐了。”
她还没出门边儿,就看见明湘往书案前去了,抿嘴一笑,回去捡了衣裳再翻出要给明洛的寿礼来,到得前一日还想好了给添酒添茶,蒸得寿桃寿糕去摆着,正是一家子合乐的时候,纪氏那儿却接着了信,说是彭远谋反,湖广两边书信不通了。